虞茉惱羞成怒，卯足了勁兒去推：“你煩不煩吶?！?/br>
    他這種時候往往臉皮厚如城墻，一本正經道：“總要得些反饋，我下回才能更進一步，好讓茉茉多領略幾分趣味?！?/br>
    倒是不急，趙潯又徐徐補充：“下回，等做的時候再問也是一樣?！?/br>
    聲線清越動聽，似羽毛撩撥著耳廓，害得虞茉雙腿發軟。

    她強迫自己不去回憶寒潭邊的細節，尤其是某種印象深刻的被撐開的感覺，轉移話題道：“你還在介懷江辰？”

    畢竟小將軍歷練多年，早不是孩提時屢屢落于下風的頑皮小兒。

    趙潯輕點頭顱，直白地告訴她：“唯有世間最好的，才配得上你?！?/br>
    是以他也需是最好的郎君。

    虞茉費了幾息方揣摩明白，鼻尖微紅，張臂環住他：“你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的，最最最最好?！?/br>
    稚氣十足的話語，偏令趙潯心跳加速，喉頭也止不住地咽動。

    他偏過臉，沉聲道：“不要再說了?！?/br>
    虞茉：“？”

    “你再說下去?！壁w潯嗓音繃緊，呼吸復又粗重，提醒她，“今晚便只能隨我回宮了?！?/br>
    她噎了噎，垂眸覷一眼，細聲嘟囔道：“你就不能節制些？”

    趙潯鐵面無私地答：“不能?！?/br>
    斗嘴歸斗嘴，虞茉始終乖巧地任他抱著，生怕誤觸了傷處，讓淤青褪得更晚。

    未干涸的淚蹭落在他肩頭，有余溫殘留，令趙潯恍然以為自己是一抔雪，而她便是春雨，彼此在暖陽中交融合一。

    幸好，虞府的事情接近尾聲。待欽天監擇選出吉日，便能昭告天下，她將是他的妻子。

    虞茉也在思忖，提議說：“總歸離圍獵沒幾日，你專心留在宮中訓練，慢一些，仔細一些，切莫再受傷了?！?/br>
    “......”他眸色冷下，“你這是在懲罰我?！?/br>
    她吐了吐舌，無辜地道：“我就客氣客氣，你要敢不來，轉頭就會有王公子、宋公子、謝公子上門?！?/br>
    趙潯冷笑一聲，含著粉嫩舌尖輕咬，直將虞茉折騰得嗚咽出聲，才沉著臉知會她：“且讓你再歇上兩日?！?/br>
    “然后么?！彼魇拘缘靥д瓢?，勾唇道，“別想輕易下床?！?/br>
    虞茉被刺激得跌坐在他腿間，憤憤然腹誹：

    她就不該關心這個狗男人。

    第92章 廝磨

    二人在書房溫存了片刻，面上掛著饜足的笑。以至于，虞茉有些舍不得離開他的懷抱，杏眼忽閃忽閃，絕口不提要走。

    趙潯自然由著她，只差人向長公主傳話，道是虞茉要先行回府處理私事。

    如此，園子里的公子小姐們才不會疑心他們正混在一處。

    軒窗半敞，夏雨落了又停，停了又落。在極致舒適的白噪聲里，她微微后仰，望向趙潯線條凌厲的下頜，屈指撓了撓，笑說：“等定過親，我們把戒指戴上?！?/br>
    “好?！?/br>
    為了不給她帶來困擾，趙潯的銀戒暫且存放在寢宮，既提及此事，垂眸問她，“你的戒指呢？”

    虞茉神秘兮兮地挑高了眉頭，旋即扯開衣領。

    霎時，大片白闖入趙潯眼底，但不待他認真欣賞，薄粉布料又被熨帖地按壓平整。

    “......”

    他喉結翻滾一圈，淡然移開眼。

    “被我用紅線串好貼身保管著呢?！庇蒈蕴统鲎灾频慕淙楁?，獻寶似的懟向他鼻尖，忽而發現趙潯面色泛著不正常的紅，狐疑道，“你很熱嗎？”

    趙潯含糊應聲，垂眸看向她掌心的精致女戒，提點一句：“可有仔細瞧過上面的刻紋?！?/br>
    虞茉果然被轉移注意，怔怔地舉高戒指，借著午后敞亮的光線打量。只見銀質內壁似有紋路，但過于細微，到了難以用rou眼辨認清楚的地步。

    他望著虞茉呆呆愣愣的可愛模樣，唇角勾起，另掌一盞油燈：“過來?！?/br>
    聞言，她轉身湊至光下，隱約瞧出來兩道人影，過后驚喜地道：“是我們?！?/br>
    戒圈間的微雕正是初遇時，她與趙潯在草屋躲雨的情形。

    趙潯輕點頭顱，溫聲說：“既有劫后余生之幸，又有覓得佳人之喜，思來想去，還是以它為念繪了圖樣?！?/br>
    “我喜歡?！彼涣呖滟?，撅唇在趙潯頸間胡亂印了幾下，很是稀奇道，“《核舟記》誠不欺我，這要是流傳到后世，該成為鎮館之寶了?！?/br>
    “什么？”

    “沒什么沒什么?！?/br>
    她愈發小心翼翼地藏起戒指，口中嘟囔著，“你怎么不早說呀?！?/br>
    “怪我?！碧一ㄑ蹚澛N起柔和弧度，帶著幾分細碎笑意，“還以為茉茉會更聰明些，靠自己就能發覺?！?/br>
    這話無疑是在虎口奪食。

    虞茉漲紅了面，氣得去咬他。趙潯則不避不讓，將唇送上，如兩頭小獸般耳鬢廝磨。

    一時，彼此發絲蹭得凌亂，他鎖骨間也多了道淺淺齒印。

    加餐過后的趙潯愉悅地替她順毛，指腹在烏發中緩慢穿梭，令虞茉乖巧得瞇起雙眼，他低低問：“舒服嗎？”

    “舒服?！庇蒈院哌笠宦?，伸指摩挲他的眉骨，十分大逆不道地說，“愛妃生得美麗，又慣會討我歡心，難怪詩中云——從此君王不早朝?！?/br>
    “......”

    趙潯一言難盡地覷了覷她，偏舍不得說重話，最后懲戒性地掐掐面頰上的軟rou，無奈道，“你這張嘴?！?/br>
    她得寸進尺，將雙手并攏朝前遞去：“那你拷了我，向圣上和娘娘告發，治我大不敬之罪?！?/br>
    “好?！彼ψ∮蒈约毎椎耐蠊?，“夜里試一試?！?/br>
    虞茉上當，傻傻追問：“試什么？”

    趙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自然是拷著你，待我滿意了再免去你的‘刑罰’?！?/br>
    話音曖昧至極，害得她耳根倏地燒透，可又敢怒不敢言，認輸般偏過臉去。

    鬧了小半日，是時候趕在散席前將虞茉送出園子去。

    她踮腳吻住趙潯的唇，眷戀地蹭了蹭，故作惡聲惡氣道：“不許太辛苦，也不許太努力，知道嗎?！?/br>
    十七年，倒還是趙潯第一回聽人如此交代自己。

    新奇之余，眉眼染上似水情意，屈指刮過她秀氣的鼻梁：“亥時前，若我還沒過來，記得先睡下?！?/br>
    “看心情?！?/br>
    “......”

    恰直文鶯輕吹哨音，虞茉不再留戀，施力摟了摟他，提起裙裾小跑著出了房門。

    輕盈的袖袍被風吹鼓，柔亮發絲也在半空起舞，像是一只翩躚蝴蝶，但只在他的枝葉棲息停留。

    趙潯沉默著目送她遠走，待虞茉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方恢復往常的疏離模樣，喚出侍從，重又回去席上。

    --

    快能見到溫府大門時，文鶯隔著車簾喚：“小姐，虞......老爺正跪在階前，可要改道？”

    聞言，虞茉睜開眼，透過紗窗往外看，見虞長慶和虞蓉父女倆跪在大路中央，而溫家僅有主母藍氏出面，神色微微疲倦。

    “不必改道?！彼⒎窃?，內心毫無波動，大大方方地下了馬車，連眼風也不勻一個。

    虞長慶原還以為是在做夢，此刻親眼見到長女死而復生，面色較從前紅潤，容光煥發，像極了亡妻過去的風姿。

    他起身要攔，卻因膝蓋酸軟跪倒在地，口中急切地喚：“茉兒，我是爹爹?！?/br>
    看來，虞蓉也將她失憶的病癥告知了生父。

    虞茉轉過臉，任由虞長慶瞧清自己眼底的陌生，不含一絲溫度道：“是么，但我并不認得你?！?/br>
    說罷笑著去牽舅母遞過來的手，柔聲答了幾句關乎“殘荷宴”細節的問話。

    “好孩子?！彼{氏憂心她難做，吩咐小廝把礙事者抬遠，回過頭道，“父親想見見你?！?/br>
    待到了溫太傅院中，他老人家正仔細擦拭著發妻和幺女的牌位。聽聞腳步聲，抬起眼，有一瞬的恍惚。

    怔愣過后，笑著朝虞茉招手：“無意間尋到了你母親兒時作的畫?！?/br>
    她探頭去看，見歪歪扭扭的綠柳下，畫了一對夫妻，旁邊還有粗糙的兩團矮小身影。筆鋒稚嫩，約莫是五六歲稚童所作。

    溫太傅慨嘆一聲，指給虞茉看：“這是你舅舅，這是你姨母。對了，今日可碰上婉兒了？她過去最是喜歡你，還惹得落雪常常吃味呢?！?/br>
    “碰上了?！彼龑捨康?，“雖不記得過去的事，但一見就投緣?！?/br>
    “那便再好不過了?！?/br>
    靜謐幾息，溫太傅面色漸漸凝重，直白地問：“關于你生父，我想了半月有余，還是決意只將憐兒的墳冢遷回京來，你如何看？”

    “一切但憑祖父安排?！?/br>
    虞長慶手上沒沾血，而溫家世代書香門第，屬清官之流。若為報私仇，罔顧大周律法構陷于他，有違祖訓。

    如今，官是做不成了，至多能以白身帶虞蓉回去螢州，從此另謀生路。

    虞茉也不想太傅耗費心神，柔柔說道：“柳氏雖害我未遂，卻實實在在殺了人，就由她進牢獄了殘此生。至于其他兩個，把母親余下的財物悉數交還，然后才能放他們離京?！?/br>
    “好?！睖靥迭c了點頭，欣慰地開口，“你變了許多?！?/br>
    原本以為，外孫女會對生父存有惻隱之心，要求大事化了。又或者，深陷于仇恨，定要鬧得不死不休。

    可她眉眼間雖有愁緒，但更多是對老者的擔憂。

    溫太傅連連嘆說：“變了好，變了才好，你活得通透些，老頭子我才能去得安心?！?/br>
    “祖父?！庇蒈匝劭舭l酸，蹲下身，不贊許地道，“您還未親眼見我定親和成婚，說什么喪氣話?！?/br>
    聽她改了稱謂，溫太傅如夢初醒，語含釋然：“憐兒回來了，你也回來了。往后，做堂堂正正的溫府嫡小姐，有小啟和落雪幫襯，裴藍二家亦會站在你身后?！?/br>
    只要虞茉想，招青年才俊入贅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