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勢必會抵住他甚至不敢細想的某處。 鼻頭微熱,趙潯不得不撤開另一手,狼狽地捂住。 幸而虞茉全副心思被外間所吸引,趁勢站直了身,理平弄皺的衣襟,確認儀容得體,溫聲應道:“我這便來了?!?/br> 她推開門,見蔥郁樹蔭下立著去而復返的樂雁。 “潯哥兒在你房中么?”樂雁提先確認道。 虞茉欠身,本想示意她自己瞧,誰知屋中竟空無一人。按說應當坐于圓桌前的趙潯已不知去向,唯留一扇大敞的支摘窗。 “……”她訕笑一聲,朝樂雁道,“進來罷?!?/br> 原來,樂雁匆匆返回,是想請虞茉陪自己赴宴。畢竟那瑰麗的胡蝶畫卷是她的主意,若肯一道去,樂雁心中能多幾分底氣。 虞茉聽后,壓力劇增,苦著臉說道:“我沒有你想象中那般厲害?!?/br> 她很有自知之明—— 在宮斗劇中至多活三集的炮灰角色。 樂雁被她率真的神情逗笑,眉眼彎彎:“莫怕,我會護著你,只不過,見著你我便覺得安心?!?/br> 話說到這份上,虞茉便不推卻,挽著樂雁的手拆臺道:“哼,你最好是真能護住我,可別見了段郎他meimei,跟老鼠見了貓似的?!?/br> “小雨!” “好好好,不挖苦你了還不成?!?/br> 二人笑作一團,而翻窗回了寢居的趙潯,青天白日里竟命人備水。 他嗓音夾雜著隱忍的啞意,囑咐:“要冷水?!?/br> -- 晨起,落了一場細雨,沖洗過花葉間的塵泥,露出原本的艷麗顏色。 虞茉無意搶占風頭,著素雅的月白長衫,點綴金鑲玉翡翠簪子,再無多的裝飾。 她為樂雁則選了繡有金線的雪娟裙,笑著說道:“回頭,日暮西沉,你與山巒流光溢彩,定叫段郎一見樂雁誤終生?!?/br> “快別取笑我了?!?/br> 因是收了拜帖的鄭重走動,出府前,二人相攜去了王妃的棲霞居。 虞茉生疏行禮,王妃親自將她扶起,目光溫和,謝不釋口道:“樂雁雖非我親生,但府中攏共她與凌兒兩個,俱是我看著長大。我也知道,樂雁是報喜不報憂的性子,這兩年,眼見著變得沉悶,原還以為是孩子長大了,竟不知內情……” 王妃輕嘆一聲,“多虧了小雨姑娘,樂雁才愿同我這個做母親的傾訴?!?/br> 聞言,虞茉不禁別過臉,眼角有濕潤之意。 她想家了。 王妃大抵知道“虞茉”的身份,生母早逝,又遭苛待,當是她觸景生情,遂心疼地抱了抱,溫聲叮囑:“今兒只管放開了去玩,有我替你二人撐腰,保管在蒼州城里,無人能越過你們去?!?/br> “多謝母親?!睒费阈τ貭窟^虞茉,并肩往外走。 …… 段府地段極佳,鬧中取靜,蔥蘢樹木自白墻冒頭。 下了馬車,早有仆從等候在側,不多說一言,也不多瞧一眼,恭恭敬敬地引路。 內里寬敞無比,卻非富麗堂皇之風,而是別有一番自然韻致。 有時令花卉扎成的曲面屏風,繪有潑墨山水,簡約大氣。亦有人工鑿出來的潺潺溪流,水面漂浮著新鮮蓮葉,隨漣漪緩慢旋舞。 既彰顯了望族的不俗財力,也不乏書香門第的巧思清韻。 虞茉毫不掩飾眼底的欣賞,夸贊道:“生長在如此別致的門庭,怪不得能養出段家兄妹這般的玲瓏人物?!?/br> “是呀?!睒费銘?,“以音娘子之姿,去了京中想來也有一席之地?!?/br> “嗯?你是說,她屬意嫁去京城?” 樂雁環顧四周,刻意壓低了音量:“你可知,音娘子為何并不怵我。不僅僅是仗著我對段郎的愛慕之心,更重要的是,她想做皇子妃?!?/br> 若得償所愿,郡主又如何,還不是要屈膝見禮,喚一聲皇嫂。 虞茉了然地點點頭,不予置評。 蓋因野心并非男子獨有,段文音才貌雙全,想往高處攀爬實乃人之常情。 不過,虞茉好奇道:“你們大周朝共有多少皇子?” 樂雁頭皮一緊,生怕泄漏了趙潯的身份,遲疑地道:“你問這個做什么?!?/br> “閑得慌,八卦八卦?!?/br> “與八卦又有何干系?” “……”虞茉咬咬唇,后知后覺地意識到,縱然她在趙潯面前口無遮攔,但幾乎從未產生過交流障礙。 她挫敗地扯開話題,“沒什么,我回去問阿潯也是一樣?!?/br> 說話間,到了賞花宴所在的來鶴軒,小廝們不便入內,自有身著羅綺的婢女躬身領路。 穿過游廊,聽聞此起彼伏的笑聲,竟令虞茉罕見地有了身在校園的錯覺。 不過,見樂雁來,笑音戛然而止。眾女款款起身,齊聲道:“見過郡主?!?/br> “免禮?!?/br> 或驚艷或好奇的目光投向虞茉,她也并不怯場。畢竟,后世的新生代表致詞或是演講競賽,臺下往往不少于千人。 她落后樂雁半步,下巴微揚,矜持而得體地穿過涼亭,在上首落座。 正中立著一位鵝黃裙衫的俏麗美人,待瞧清了她的相貌,瞳孔驟縮,不動聲色地問:“這位是?” 虞茉循聲抬眸,眉心微折,納罕地想,此人甚是眼熟。 第36章 求證 一時之間,眾女紛紛停下交頭接耳,狀似不經意地側目望來。 她們生于蒼州、長于蒼州,但凡叫得上名號的貴女,即便是誰家旁支,俱了如指掌。 可眼前容貌秀麗,著一身素色衣衫的女子,卻是實實在在的生面孔。 莫說郡主待她形同姊妹,單瞧烏發間價值不菲的透亮玉釵,想必非富即貴。 豈知過了幾息,虞茉仍笑得一臉溫柔,只朱唇緊抿,不似要自報家門。 疑竇叢生間,樂雁言簡意賅道:“這位是莫娘子?!?/br> 虞茉也趁勢款款施禮,算作回應,登時更添幾分神秘色彩。 實則,真相極為簡單—— 出府前,二人忘了“串供”。 虞茉又朝最先問話的鵝黃裙衫女子頷首。 她已憶起此人正是街市上同趙潯搭訕的女子,且端坐于正中,亭亭玉立,想來便是宴席的主人音娘子。 畢竟是賞花宴,段文音不好對她的身份打破砂鍋問到底。寒暄幾句過后,命仆從搬進南北各地獨有的繽紛夏花。 “這一溜兒是府中花農悉心栽培出來的?!?/br> 段文音輕輕柔柔地說,“這一溜兒則是祖父為賀我生辰,專程托天南地北的門生們尋來的?!?/br> 眾女嘖嘖贊嘆,逗留于虞茉周身的目光如潮落般收回。 有人艷羨段老爺子桃李滿天下,有人大夸音娘子頗得寵愛,亦有人納罕起南橘北枳的水土差異。 樂雁也被吸引,只闌干前立滿了人,便微微抻長了脖頸,矜持地用目光欣賞。 虞茉亦是。 她喜愛熱鬧卻不代表喜歡擁擠,加之,后世有一種活動叫做春游,非但要參觀動、植物園,還需上交八百字觀后感。 再聯想起眾人一會兒需得作畫,與觀后感倒是殊途同歸。 “嘖嘖,蒼天饒過誰?!庇蒈圆唤诖捷p笑,頗幸災樂禍地感嘆。 待玩笑夠了,她抬眸悄然打量起周遭,為樂雁提前觀摩最佳站位。 段文音始終默默留意這廂的動靜,見所謂的莫娘子似在神游天外,遂命花農捧著珍惜的虞美人給諸人過目。自己則款步走近,溫聲關切道:“莫娘子,今兒不知你要來,招待不周,還請海涵一二?!?/br> 虞茉聞聲回神,茫然地眨了眨眼,只因她壓根兒沒聽清對方說了些什么。 而被視為貴女典范的音娘子,向來是人群中的焦點。甫一出聲,連帶著虞茉也再度接受了注目禮。 顏家四小姐心思玲瓏,只消在兩位天仙似的娘子間端詳片刻,了然道:“郡主和莫娘子怕是見慣了珍惜玩意兒,才對這滿園花卉興致缺缺?!?/br> 虞茉不置可否,倒是樂雁慌亂了一瞬,下意識擺了擺手,欲出言解釋。 “我這人胸無點墨?!彼粍勇暽貭孔费?,主動攬過話頭,“花兒雖美,卻不似各位娘子能吟出相襯的詩文。索性,諸位賞花,我正巧在一旁學學諸位的才情?!?/br> 此言一出,顏四小姐訝然地睜大了眼,旋即面染薄紅,羞怯地別過臉。 樂雁嘆為觀止,雙唇翕動,最后化為簡單的“正是”二字。 段文音適時端起月白貫耳瓶所盛的荷花,置于奇石之間,笑著招呼道:“你們也來,只憑各自心意將這假山點綴了即可?!?/br> 于是,在座諸位依次上前,亦不失為別出心裁的插花之道。 虞茉選了盆不知名的小藍花,樂雁亦步亦趨地跟著,低語道:“你方才是如何做到的,教教我罷?!?/br> “我做什么了?” 樂雁清了清嗓,佯作她的語氣道:“我這人胸無點墨——諸位賞花,我賞諸位的才情?!?/br> “呃?!彼谎噪y盡地擰了擰眉,古怪地笑笑,“你難道沒發覺,我那不過是隨口拍幾句馬屁?” “……” 怪只怪虞茉眼神清澈,就連諂媚之語也說得理直氣壯。 樂雁在心中默默豎了大拇指,不吝夸贊道:“可你竟能坦然自若地稱自己‘胸無點墨’,換作是我,怕要難受個十余年?!?/br> “我的確不通詩文不善書法,可我會許多旁的東西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