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翊極少看見顧云舒這幅模樣。往日他們兩個單獨在一起的時候，顧云舒的情緒總是豐富的，或嗔或怒，總之不會是現在這樣冷淡的樣子。

    周翊心里有些不舒服，感覺心臟悶悶的，顧云舒這樣好像他是什么無關緊要的人一樣，他想，就算是顧云舒鬧脾氣要騎到他頭上來，也比現在這樣這幅模樣好。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她不高興了。

    周翊難得收起平日里有些懶散的模樣，挺直的背脊彎曲，他彎下腰去看顧云舒不愿意看著他的眼睛，神情認真地低聲問她：“為什么不高興？”

    他的眼神太專注，虔誠得好像他是她的信徒。顧云舒的眼睫毛顫了顫，她撇開眼神不去看他的眼睛，冷著臉說了一句“沒有”。

    對，就是這樣，這樣冷冰冰鬧別扭才是他熟悉的她的樣子，像一只高傲不認人的高貴貓咪。周翊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小爪子撓了撓，心癢癢的。他沒忍住悶悶地笑了一聲，抬手像逗貓一樣用食指去撓顧云舒的下巴：“臉拉得這么長，還說沒有？”

    顧云舒有些惱，她不耐煩地拂開他的手：“別碰我！”

    他不止想碰她，還想親她。

    皎潔的月光落入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密布細碎的點點星光，亮亮的，看得周翊想吻她的眼睛。

    這么想，他也就這么做了。他微微俯身，在顧云舒反應過來之前，溫熱的唇輕輕吻了一下她的眼。顧云舒下意識閉上眼睛，反應過來時周翊的唇已經離開了她的臉。

    顧云舒火氣更盛，手沒輕重地去推開周翊的臉，奮力把他的臉推得離自己遠一點：“臟死了你，別碰我！”

    周翊無辜極了：“我哪里臟了？”

    顧云舒冷冷地看他：“哪里都臟！別碰我！”

    周翊想去牽她的手，又被她惡狠狠地甩開。周翊無奈極了，又去牽她的手，低聲問她到底哪里不高興。顧云舒沒回答他的問題，只冷著臉說要回去。

    注意到她說自己臟，周翊皺眉想了想，難道是因為自己在酒吧喝酒嗎？他好脾氣地俯身跟她說話，語氣耐心，像在和她打商量一般：“我以后不去酒吧喝酒了好不好？”

    顧云舒絲毫不領情，只冷聲道：“你去不去酒吧跟我有什么關系?！?/br>
    周翊無奈嘆氣：“別這么講話?！?/br>
    顧云舒注意到自己的語氣確實有些差，她緊繃的神經松了松，剛抿了抿唇想說點別的轉移話題，周翊忽而牽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掌按在自己左胸的地方，語氣吊兒郎當的：“你這樣講話我這里可疼了?！?/br>
    手掌之下，是他溫熱的肌膚、精壯的胸肌，以及跳動的心臟。他的心臟似乎除去了衣物的阻隔，就這樣在她的手掌下跳動一般，砰砰砰，砰砰砰，又大聲又響，而且越來越快、越來越快，這聲音完全充斥了她的耳朵，讓她分不清楚到底是他的心跳聲，還是她的心跳聲。

    顧云舒恍神了幾秒，回過神來，她馬上甩開周翊按著她手腕的手，語氣依然是硬邦邦的，但明顯已經不似剛剛那么冷漠：“我要回去?！?/br>
    周翊卻得寸進尺不讓她離開：“那你跟我說你還生不生氣？”

    她有生氣嗎？顧云舒心想，她沒有生氣吧，她怎么可能會因為周翊生氣呢。在她心里，她一直以為自己和周翊并沒有什么情感羈絆，他們不過是床伴而已，他私下生活是怎么樣的，跟誰相處，按理來說應該跟她沒有什么關系才是。

    她可能就是因為顧笙的存在而感到膈應吧。顧云舒給自己異樣的情緒下了這個定義。因為就算只是周翊和顧笙出現在同一個畫面內，她都覺得惡心。雖然以她對顧笙的了解來說，她不可能這么快就和周翊產生什么聯系，但她還是覺得惡心。

    話在沒有經過她大腦的思考之前就已經脫口而出：“你認識那個女生嗎？”

    周翊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問了一句：“哪個女生？”

    下一秒，他想起來剛剛在酒吧里面，顧云舒多落在被林屹白叫過來的那個女生身上的眼神。

    他趕緊解釋：“不認識，是林屹白——就是其中一個朋友叫過來的，我壓根不認識那人?！?/br>
    顧云舒“哦”了一聲，后知后覺自己剛剛那個問題有點像吃醋的女朋友在查崗。顯然周翊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臉上的笑容再也藏不住，想問她是不是吃醋了，又怕話說出口顧云舒又要羞惱生氣，于是他只能把話又咽回肚子了，只親昵地用指腹摩挲她的手背：“那不生氣了？”

    顧云舒沒說話，她點點頭，又有些不自在一樣地轉移話題道：“趕緊回去，好晚了?！?/br>
    周翊“嗯、嗯”地應了兩聲，卻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他聽到自己的心臟因為喜悅而開始激烈跳動，他又開始目不轉睛地盯著顧云舒紅潤的嘴唇看，語氣卻和平時沒什么區別，頂多多一些沙?。骸疤砹?，現在回學校會吵到舍友吧？今晚去我家？”

    顧云舒看了一眼時間，折騰了這么一遭，時間的確已經很晚了，現在已經十一點多了。宿舍十二點就有人要休息，她現在回去估計回吵到她們。

    于是顧云舒點頭：“行吧?！?/br>
    她側頭去看周翊，這一看才發現他的眼睛亮得嚇人，眼睛里面明顯寫滿了她熟悉的欲望。顧云舒停頓一秒，才警告一般地對周翊說：“不許做，不然我就不跟你回去?！?/br>
    “行?！敝荞礉M口答應，然而等到他們兩個回他家后，剛剛才把門關上，他就已經忍不住把顧云舒按在門板上親。

    顧云舒本來就因為自己那類似于吃醋的情緒而感到惱火，此刻周翊像一只大狼狗一樣直往她身上撲，她的嘴唇、頸部、甚至胸前，全是黏膩的口水，就像是被狗舔過一樣，黏糊糊不舒服極了，她終于沒忍住往周翊的臉上呼了一巴掌：“都說了不許做！”

    周翊“嗯嗯”地應了兩聲，一邊敷衍地說“不做”，一邊嘴唇往下，去親吻她的敏感處。

    顧云舒惡狠狠地揪住他黑色的頭發，周翊被她揪頭發揪得頭皮發疼，禁錮著她身體的手卻依然沒有松開，雙唇也不依不撓地在她的身上游走。一會后她揪著自己頭發的手就漸漸松了力道，蔥白的手指無力地探進他的發間，像是要把他的腦袋推遠，又像是要把他的腦袋按深一點。

    他的嘴唇被堵住，卻仍然要含糊不清地逼問她，一遍遍問她是不是吃醋了。顧云舒不說話，他就吻得更深，直到她喘息連連，雖然仍然倔強地不說話，但他已經能看到她小幅度的點頭，這已經足夠他心滿意足。

    確實沒做，周翊只是心癢癢地想和她親昵，吻眼睛不夠，吻嘴唇不夠，必須再深入一點，深入到她的柔軟和嬌嗔能夠全部展現在自己面前。

    周翊從蹲姿改為起身，把她軟綿綿的身體抱進懷里，顧云舒無力地伏在他的肩頭，張開牙齒在他的肩上惡狠狠地咬了一口。

    周翊疼得“嘶”了一聲，卻沒有動，就這么任由她咬著，直到她自己因為牙齒酸而松了口。

    他現在心情好極了，現在就算是顧云舒想騎他頭上他都無所謂。他抱著顧云舒去浴室清洗，顧云舒掙扎著不要他幫忙，泡沫和水漬全潑在了他的身上，他也好脾氣地受下來，還有功夫勸她別鬧，快點洗完澡睡覺，不然明天起床身體會很累。

    顧云舒洗完澡，又是被他抱著出去。

    她被抱進他的懷里，掙扎不開，也沒力氣掙扎，只能懨懨地說了一句“煩死了”。周翊只是笑，一邊笑一邊應聲：“是，是我最煩?！?/br>
    他親他的額頭，語氣里的溫柔快要溢出來：“寶寶最乖?！?/br>
    第22章明明約定好人前做陌生人

    彼時顧云舒正坐在教室里上課，這節課上是完完全全的水課，底下坐著的人都在干自己的事情，連講臺上的老師都講得無精打采。

    一般這種課，顧云舒會用來背單詞或者放松一下刷會手機。但是今天她卻一直在發呆。

    都怪周翊。昨天晚上不知道他是不是腦袋抽風了，莫名其妙就突然喊她“寶寶”，還喊得那么溫柔，顧云舒一想起來，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

    但是她當時愣住了，連要罵他油膩都忘記了。等到周翊把她放在床上，自己回去浴室洗澡的時候，她又因為撐不過困意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周翊沒再提起這個稱呼，她再說就顯得奇怪，好像她一直對這個稱呼念念不忘一樣。于是她只能假裝不在意，但是其實她不自在極了，一整天耳邊總是能響起周翊叫她“寶寶”的聲音。

    她旁邊坐著的秦思榆在這時候輕輕撞了撞她的胳膊，把她又要開始發散的思緒給撞了回來。她把耳朵側過去，秦思榆小聲和她耳語：“你看一下微信?！?/br>
    顧云舒這才點開微信，秦思榆剛剛給她發了信息，她光顧著發呆一直沒看：[舒舒，你晚上有空嗎？能不能陪我去個聚會呀？去ktv，就還是上次那些人，不過這次是非正式的，是自己私下約的，他也會去……我自己不大好意思去嘛，有你陪著我安心一點。]

    顧云舒看著信息，手指猶豫地懸在鍵盤上空。她其實有一點想要拒絕，現在已經快到六月中旬，月底就要期末考，她最近已經開始準備期末考試，而且比賽也需要耗費心力。

    不過只是她自己如此，顧云舒習慣了要努力，努力讀書、努力賺錢……她無法停下來，什么都不做會讓她感到不安。但是大部分人會等到復習周才開始復習，包括秦思榆。她要是拿這個理由來拒絕她，顧云舒擔心她會不高興。

    原本顧云舒不需要考慮別人高不高興的，但是這人是秦思榆，是給過她溫暖、會包容她偶爾太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的人，她忽然就有些猶豫了。

    這就是為什么她并不想和別人產生感情羈絆，有了關系，她就會變成優柔寡斷，變得不再像她。

    在她還在猶豫的時候，秦思榆又發來了信息，這次是一個可愛的兔子跪地表情包和一條撒嬌一樣的消息：[求求你了嘛，回頭我請你喝奶茶。]

    顧云舒在心里嘆了口氣，她想了想，她今晚確實沒什么事情，于是她答應了秦思榆。

    答應完秦思榆，她又想起來，既然又是上次那一群人，那是不是周翊也會在？上次他也去了。顧云舒因為昨天晚上那個稱呼，心里莫名有些別扭，她不是很想看到周翊，于是她點開和周翊的對話框，非常蠻不講理地命令他：[你們今晚有去ktv的聚會吧，你不許去。]

    周翊沒有立即回復她，大概過了十分鐘，他才發來了一個問號，問號后面馬上跟來他的解釋：[在上課，剛剛沒看手機。]

    顧云舒盯著他發來的這條信息，抿了抿唇，手指往聊天界面上面滑了一下。她這才發現她和周翊的聊天記錄變得越來越多、越來越長。明明最開始，他們的聊天記錄只有寥寥幾句，而且大多十分簡短，一個人問今晚來不來，一個人回來或者不來，像地下組織接頭似的。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就變了。

    顧云舒還沒來得及深思，周翊就又給她發了信息：[你要去是不是？]

    顧云舒回道：[反正你不許去。]

    [那我更要去了。]隔著屏幕，顧云舒都能想象周翊說這句話時的表情，一定是似笑非笑著，態度懶散又認真，但又像在故意打趣她玩一樣：[全是男的，萬一你不小心領個男的回家怎么辦？我先說好啊，我們是一對一關系，其他的我可不玩。]

    顧云舒愣了一下，旋即惡狠狠地在心里罵了周翊一句“神經病”。她跟周翊根本沒法說話，他要想故意惹惱她，有一千一萬個精準的辦法。

    顧云舒把手機倒扣在桌面上，心里還窩著一團火。她現在一點都不想見到周翊，連聽到他的名字都不想。要不是她已經答應了秦思榆，她真的一個星期都不想再見到周翊的臉，她怕她會直接一個巴掌呼到他臉上去。

    晚上八點，顧云舒和秦思榆一起到了ktv門口。秦思榆有些緊張地站在門前整理了一下頭發和衣著，還小聲問她這樣可以嗎，頭發會不會亂。

    顧云舒想說ktv里面光線那么暗，根本不會注意到衣著上的一些細節，可是瞧見秦思榆緊張得直抿唇的神情，她還是認認真真地仔細打量了一下秦思榆，然后搖搖頭告訴她：“不會，一點都不亂，你現在很好看?！?/br>
    秦思榆這才如釋重負一般松了松肩膀，臉上的笑容又恢復了一些。她親昵地拉著顧云舒的手臂和她一起進去，顧云舒好像能受到她心情的感染，感受到她小鹿亂撞一般的純情愛戀。

    大概這就是少女的喜歡吧。顧云舒皺了皺眉，感覺這情緒好陌生，又莫名有些熟悉的感覺，好像她也曾經歷過一樣。

    門推開了，顧云舒在熙熙攘攘的吵鬧人群中一眼看到周翊的臉，他朝她們的方向看過來，隔著人群遙遙地和她對視?；璋档臒艄庀?，他的眼睛又黑又亮，里面只倒映著小小的一個她。

    他的眼神讓顧云舒不合時宜地想起，小時候她和mama一起去過寺廟，那時候她尚且年幼不知事，只是好奇地觀察著周遭。那時虔誠的人群手捧著香，他們仰頭望向寺廟頂端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眼神。

    顧云舒忽然感覺自己的心臟漏跳了一拍，那感覺就像那天他抓著她的手去感受他的心跳一樣。

    顧云舒察覺不妙，察覺有什么情緒正在失去她的控制極速脫軌，她掩飾一樣地垂下頭避開周翊的眼神，和秦思榆一起走了進去。

    好在秦思榆現在一整顆心都掛在她暗戀的人身上，完全沒有察覺到顧云舒的異樣。她們坐下后有個男生過來招呼她們，問她們要喝酒還是飲料。

    顧云舒感覺自己的喉嚨口有些干澀，她現在什么都不想喝，也不想待在這里，她只想回去自己一個人待著。秦思榆說要喝雪碧，她隨口說了句跟她一樣，就低頭開始百無聊賴地刷手機。

    明明周遭的環境很亂很雜，她卻總能感覺到周翊時不時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顧云舒的心情越來越亂，甚至有些坐立不安。她低聲跟秦思榆說了句去上廁所，就逃一樣地從包間里面出去。

    其實包間里面有廁所，但是顧云舒并不是真的想上廁所，她只是想出來透個氣，順便整理一下她亂成一團心情。

    從廁所里面出來的時候，她意外地遇到了陸嘉佑。

    陸嘉佑也是剛剛從廁所出來，兩人在廁所門口的拐角處相遇，他顯然也有些意外，下一秒他臉上馬上綻開溫和的笑容：“好巧，居然在這里遇見你?！?/br>
    顧云舒有些尷尬，她扯了扯唇角，禮貌性地露出一個笑容：“是，好巧?！?/br>
    原本打完招呼她就打算走，誰知道陸嘉佑卻好像興致很好一樣，又開始和她搭話：“我們今天社團有聚會，你也是嗎？”

    顧云舒感覺自己的頭隱隱約約有些痛，她有些疲于和別人說話，但是不回答又不禮貌，于是她只能點點頭：“算是吧?！?/br>
    陸嘉佑笑了笑：“聚會很無聊吧？我也是借著上廁所出來透氣的?！?/br>
    他的語氣很溫和，雖然是關心的話，但是話里卻一點冒犯都沒有，讓顧云舒無法覺得反感，甚至覺得不回答他反而會有些愧疚。于是她點點頭道：“是有些無聊?！?/br>
    陸嘉佑又是笑，這次的笑像是自己找到了同盟軍一樣，頗有些同仇敵愾的意思，他的語氣比剛剛還真摯了些：“看來我們都不適合這種聚會，還是安安靜靜的地方好，我們平時開會我都覺得比這種聚會放松呢?！?/br>
    顧云舒敏銳地察覺到他話里的那個“我們”的字眼，她抿了抿唇，正在思索應該怎么回復才能表現出比較溫和的拒絕時，一道熟悉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她的耳邊。

    “啊，好巧?！笔侵荞?，他插著兜著朝他們走來，臉上掛著輕笑，但是那笑意卻并不達眼底。

    明明他們之前約定過在人前要裝作陌生人的，他現在又跟她打招呼是什么意思？

    顧云舒的心里警鈴大作，她不知道為什么有種不好的預感，總感覺此時此刻周翊的神情很危險，像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來的瘋子一樣。

    她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正要裝作不認識他時，旁邊的陸嘉佑突然朝周翊笑了笑，聲音依然溫和：“好巧?！?/br>
    第23章“離他遠一點”

    顧云舒已經提到嗓子眼的心臟終于歸回原位。

    原來周翊和陸嘉佑是認識的。兩人已經在搭話，顧云舒抬眼似不經意一般地掃了周翊一眼，周翊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跟陸嘉佑說話的聲音閑散，一副游刃有余的樣子。

    顧云舒往后面躲了躲，想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陸嘉佑卻在這時候注意到她，他懊悔一般地輕輕“啊”了一聲，眼神看向顧云舒，又看向周翊：“忘記跟你介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