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舒心一跳，她下意識看向周翊，只見他輕笑著打斷陸嘉佑的話，他黑又亮的眸看進她的眼睛里：“寶寶——”

    “該走了?！?/br>
    顧云舒喉嚨一緊，親眼看著陸嘉佑溫和的表情突然生出一道裂縫，再溫和的人，此刻臉上的震驚之色也遮掩不住。

    這時候她總不能裝作不認識周翊吧？總不能說是他認錯人了。顧云舒硬著頭皮和陸嘉佑打了個招呼：“師兄，那我就先走了?！?/br>
    顧云舒被周翊牽著手拉到ktv門口，四下無人，顧云舒再也忍不住，狠狠地甩開周翊的手：“周翊你有病吧？你發什么瘋！”

    周翊心里窩著一團無名火，從見到顧云舒和陸嘉佑站在一起開始這團火就開始燒，而且越燒越烈，此時此刻看著顧云舒乖乖跟他走出來，等到沒人才跟他發脾氣的樣子，這團火突然就無聲無息地滅了。

    坦白來說，拉著顧云舒的手出來的時候，他本來是打算破罐子破摔，直接和顧云舒說他不想再跟她當什么床伴，他現在想當她男朋友，以后想當她老公的。

    然而現在沖動散去，理智重新回籠，周翊很清楚現在不是時候。他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他還不是很確定現在顧云舒對他的情感，到底是無所謂多一些，還是喜歡多一些。

    他輕輕笑了一聲，一邊抬手去抱顧云舒，一邊語氣閑散地承認：“嗯，確實像是有病，你當我來大姨夫了吧?！?/br>
    周翊這四兩撥千斤的樣子讓顧云舒有火氣都不知道要朝哪發，只能用力推周翊的胸膛：“你別碰我！壓到我了！難受！”

    周翊“嗯、嗯”地應了兩聲，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些，卻仍然是牢牢地把她抱在懷里不撒手。他笑了一聲，用下巴輕輕在她的發頂摩挲了一下：“什么時候走？現在能不能走？”

    周翊感覺自己心癢癢的，想親她，想抱她，想干她。

    顧云舒被他抱進懷里，因為臉貼著他的胸膛，她的聲音都變得悶悶的，聽起來一點殺傷力都沒有：“周翊我跟你說認真的，你別總是轉移話題——”

    “嗯，你說?！敝荞春闷獾貞?，語氣誠懇，又好像有幾分敷衍：“我聽著?！?/br>
    顧云舒深呼吸一口氣：“我們之前說好人前裝作陌生人的?！?/br>
    “嗯，這次是我不好?！敝荞锤纱嗬涞爻姓J。沉吟幾秒，他又補充道：“我不喜歡那個陸嘉佑?！?/br>
    顧云舒愣了一下，她沒想到周翊會這么說。愣過之后，她又覺得有幾分理解，畢竟她也很討厭顧笙，所以只要周翊和顧笙出現在同一個畫面內，她都覺得非常膈應?？赡苤荞匆彩钦加杏魉畎?，就像……她之前在酒吧那晚一樣。

    見顧云舒沒有說話，周翊就知道她是聽進去了，他懶著聲音又補充了一句：“所以你以后離他遠一點，我看見他就討厭?！?/br>
    “真的假的？”顧云舒警惕地問：“你們剛剛不是聊得很開心？”

    周翊說的這話，里面可能有兩分真，八分假吧。他確實不是很喜歡陸嘉佑，他一直都覺得他很端，很假，但他也不至于因為無關緊要的人而產生什么情緒。沒必要，周翊向來恣意妄為，這種人他向來不會放在眼里，也只是因為陸嘉佑和顧云舒一起出現，周翊才會多看他幾眼。

    “那只是表面上而已?！敝荞垂首魃畛恋貒@了口氣：“我們從小就認識，他從小就這么討人厭。反正你以后離他遠點，他不是什么好東西?！?/br>
    顧云舒的語氣松了一下：“……好吧?！?/br>
    周翊的眼底全是快要溢出來的笑意，他怕被顧云舒看到自己有些過于高興的神情，他垂下眼睫毛，貼在顧云舒的耳朵邊和她小聲耳語：“我也認真的，現在能走了嗎？去我那好不好？”

    顧云舒剛想開口，就感受到了抵在她小腹處的炙熱僵硬。她的身體僵了一下，旋即無語地推了推周翊，精準地吐槽道：“周翊你發情期嗎？”她又補充道：“不能走，我要趕緊回去了，我朋友還在里面，我等會得跟她一起回學校?！?/br>
    周翊向來不跟顧云舒計較，他笑了一聲：“行，那你要走的時候給我發信息，我去校門口接你?！?/br>
    顧云舒說周翊折騰，卻沒有拒絕他的提議。她和周翊一前一后回了ktv包廂，顧云舒坐回原來的地方，秦思榆挽著她的手小聲問她：“怎么去了那么久？”

    顧云舒停頓一秒，然后輕聲告訴她：“剛剛遇到認識的人，就跟他聊了兩句?！?/br>
    秦思榆點了點頭，又搖搖手機，示意她看微信。

    顧云舒點開微信，秦思榆剛剛給她發來了信息：[舒舒，我想表白了。]

    [剛剛有人點了一首《答案》，問有沒有人會唱，我看他拿了話筒，就也去拿了話筒，我們倆一起唱完的這首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他有在看我。就是，我感覺我們兩應該有戲。]

    [我有點忍耐不住了，我平時去看他打球，總有漂亮女生給他送水……雖然平時在微信上我們也偶爾有聊天，而且剛剛那個氛圍，你懂嗎，我感覺我們兩剛剛對上眼了，我想試一試。]

    顧云舒看了一眼秦思榆，雖然包廂里燈光昏暗，但是她還是能看到秦思榆臉上因為害羞或者激動而產生的紅暈。她想象了一下秦思榆描述的那個場面，確實是蠻曖昧的。于是她給秦思榆發信息：[好，你準備一下，我陪著你。]

    顧云舒原本打算和秦思榆先溜走的，但是既然秦思榆要表白，那就只能等到她喜歡的那個人走了他們才能走。

    這樣一等，顧云舒就等到最后散場的時候。三三兩兩人一起走出去包廂，顧云舒看著秦思榆上前一步拉住那人的衣袖，小聲跟他說了一句有話想跟他說。

    那人停頓了一秒，旋即點點頭，和秦思榆一起拐了個彎，遠離了人群的方向。

    顧云舒落在最后，看著他們走遠，她才松了一口氣。她拿起手機給秦思榆發了條信息，跟她說她在ktv門口等著她，然后就收起手機打算從包廂出去。

    誰知道她剛剛抬眼，就看到周翊站在門口。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周翊已經攬著她的腰，動作行云流水一般把包廂的門給關上，然后熟練地把顧云舒抵在門板上。

    “讓我親一會?！敝荞磫≈曇粼陬櫾剖娑呎f了一句，未等顧云舒反應過來，他已經捏著顧云舒的下巴吻了下去。

    周翊一晚上等得十分焦灼，他一直觀察著顧云舒的動向，生怕她突然離開他卻沒有察覺。他以為顧云舒會提前離開，然而等到散場，她都沒有走。他順著顧云舒的目光看過去，看著她的朋友跟一個男生一起離開，周翊猜測他們應該是有什么話要講，他估計又要等一會，于是周翊再也忍耐不住。

    從看到顧云舒和陸嘉佑站在一起的那一刻起，他就想親她，狠狠地親她。

    周翊是這么想的，也確實是這么做的。他一手熟練地把顧云舒不滿抗拒的雙手握進掌心，舉高了按愛門板上，一手克制地握在她的腰上，嘴唇緊密地廝磨著她的，火熱的舌尖探進她的齒間，重重勾弄她的舌頭，直到兩人的唇齒間發出“嘖嘖”的聲響。

    顧云舒向來招架不住周翊這樣的吻法。她很快就軟了身體，只能靠著周翊的胸膛借力，空擋的包廂寂靜，只回蕩著他們交纏在一起的喘息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翊的唇才從她的唇上面離開。他的額頭親昵地抵著她的額頭，眼底是化不開的柔情，只不過顧云舒顧著喘息，沒有察覺到。

    周翊喘一口氣，突然間心癢難耐。他想抱她抱得更緊一點，想把她揉進自己的血rou里面，想得心癢，想得心臟疼。

    他再也耐不住，覆在她耳邊啞著聲音叫她：“寶寶?！?/br>
    “……你別這么叫我?！鳖櫾剖嫘÷暱棺h，然而她的聲音因為剛剛激烈的吻而變得嬌軟，聽起來一點殺傷力都沒有，聲音聽起來倒像是情人親昵后的撒嬌。

    “怎么不能叫？”周翊啞著聲音笑，語氣像是無賴一樣：“我就叫，我就要叫?！?/br>
    “寶寶?！彼耙宦?，又喊一聲：“寶寶?！?/br>
    顧云舒的心臟漏跳一拍，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陷入了柔軟的粉色云朵，她的心緒似乎有點飄飄乎，有點忘乎所以。正當她想說什么時，她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

    顧云舒愣了一下，旋即她推了推周翊，低頭把包里的手機拿出來。

    手機鈴聲還在不依不撓地響著，她的理智也終于回歸了幾分。

    第24章她想起那條長滿異木棉的路

    最終顧云舒也沒有跟周翊回去。

    秦思榆失戀了。顧云舒在ktv門口等到她的時候，她整個眼眶憋得通紅，一看到她就“哇——”地一聲撲進她的懷里哭了出來。

    顧云舒有些無措地輕輕拍著她的后背，皺眉問她：“怎么了？你別哭……”

    秦思榆哭得崩潰，一邊哭一邊說：“嗚嗚他拒絕我了……他說他對我沒感覺嗚嗚……”

    顧云舒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輕輕拍著她的后背，不斷說“別哭了”。

    顧云舒和秦思榆一起打車回學校，秦思榆回學校一路上還一直在抽泣，到校門口的時候，秦思榆拉住她，鼻頭哭得紅紅的，看起來很可憐：“舒舒你能陪我一會嗎？”

    這種情況下顧云舒怎么可能說不行？于是她只能和秦思榆一起在校門旁的長椅上坐下，聽著秦思榆一邊抽泣一邊小聲開始傾訴她純情的愛戀。

    秦思榆是個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的人，和顧云舒說了一會話，她的情緒就已經從剛剛的崩潰變為平靜下來，她親昵地往顧云舒手臂上貼了貼，有些害羞地說：“舒舒你會不會覺得我特別矯情？”

    “怎么會？”顧云舒搖搖頭：“我覺得能認真喜歡一個人是一件很珍貴的事，哪里會矯情?！?/br>
    秦思榆贊同地點點頭：“是吧。反正我每次喜歡一個人，就要喜歡得轟轟烈烈的，喜歡我就要表白，大不了就是被拒絕嘛?！?/br>
    顧云舒覺得有些好笑，看來秦思榆的心情已經恢復好了，都開始自己哄自己了。其實秦思榆就是很典型的樂天派，再大的事她哭過也就忘了，又能重新以積極樂觀的態度對待生活。

    在這個時候，顧云舒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她拿起手機看，來電人顯示“z”。顧云舒知道是周翊，剛剛秦思榆一直在哭，顧云舒顧著安慰秦思榆，壓根沒有時間去看手機。

    顧云舒輕聲和秦思榆說她去接個電話，秦思榆點點頭，又補充道：“你今晚應該不出去了吧？”她換上撒嬌的語氣：“我還想和你說話嘛?！?/br>
    顧云舒無奈，只能點點頭答應她，然后才拿起手機走到幾米外的大樹下，接通了周翊打過來的電話。

    電話那頭大概是沒想到她真的接了電話，周翊停頓了一秒，才低聲開口道：“怎么給你發信息一直沒有回？”

    顧云舒極少和周翊打電話，此刻他的聲音隔著聽筒傳入她緊緊貼著手機屏幕的耳朵里，就像是他貼著自己的耳朵說話一樣，顧云舒感覺自己的耳朵有點癢，她把手機拿遠了一些，才開口道：“舍友失戀了，我得陪著她，今晚我就不過去了?！?/br>
    電話那頭的周翊沉默了一秒，隨即語氣rou眼可見地變得不爽了起來：“我們剛剛不是已經約好了？”

    顧云舒難得心虛，她的語氣弱了下來：“……那，那我有特殊情況嘛?！?/br>
    電話那頭的周翊馬上接話：“那你要欠我一次?！?/br>
    顧云舒警惕道：“欠你什么？”

    周翊笑了一聲，語氣恢復了平時的懶散，聽起來像是隨口一說一樣：“反正就是欠我個人情，要不改天你rou償？”

    顧云舒耳根微紅，她知道周翊又在逗她玩，她無語地罵了周翊一聲神經病，然后就把電話給掛斷了。

    手機屏幕上顯示通話時長一分多鐘，顧云舒還以為她才和周翊才打了十幾秒電話，沒想到幾句話居然講了那么久。顧云舒抬手摸了摸微燙的耳根，又垂下手，掩飾一樣地低頭看手機。

    她走到秦思榆旁邊，秦思榆看起來心情已經好了大半，還有心思和她八卦：“舒舒你剛剛在和男朋友打電話嗎？我還沒看過你笑得這么嬌羞的樣子呢?！?/br>
    她剛剛笑了？還笑得很嬌羞？顧云舒皺了皺眉，有些不敢置信。她有點不愿接受，但是秦思榆還在揶揄一樣地盯著她看，她沉默了幾秒，最終只能語氣有些別扭地“嗯”了一聲。

    好在秦思榆說了這句話之后就沒有多問，只是感嘆地仰頭：“哎，此情此景應該來一瓶酒的，奠基一下我死去的初……哦，應該是第二戀了?！?/br>
    說到這里，秦思榆又突然有些激動：“舒舒你知道嗎，其實他長得特別像我的初戀……完了完了，我現在才察覺到，我不會其實是在玩莞莞類卿這套吧？”

    顧云舒不知道做出什么回答，好在秦思榆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她情緒上頭時說話根本停不下來：“我初戀實在是太好了……年級前十誒，籃球隊隊長誒，這樣的人居然和我談戀愛，直接buff疊滿了好吧！搞得我現在還總是懷念他……舒舒，”她突然話題一轉，看向顧云舒：“你高中的時候有喜歡的人嗎？”

    顧云舒突然被她問到，她的思緒恍惚了一秒。

    高中啊，她的高中回憶似乎只有一沓一沓的試卷、考不完的試、獨來獨往的校道、上學路上那條長滿異木棉花的街道……還有周翊。

    高三的時候，顧云舒的處境有些尷尬。在學校，她在顧笙的帶頭下被班里的女生孤立，住宿舍對她來說不太實際，她也并不想耗費精力去處理這些關系；在家里住呢，她每天都需要坐車去上學，上了高三后，她起得更早，原本家里是有司機的，但是顧笙可憐巴巴地開口跟她爸說，jiejie出門太早了，她沒睡夠每天都好困好困，要不司機給jiejie用，我還是去住宿吧。

    顧云舒當然知道她又在離間她與父母的關系，也知道顧笙不可能真的去學校住宿。她可是嬌慣出來的玫瑰，怎么可能適應得了逼仄的宿舍？顧云舒知道事件的結果大概就是她被勸著不要那么早去教室，要配合顧笙的時間。

    總是這樣，自從顧笙出現之后，顧笙就總是被放在最優先的位置。她要讓，她得讓，她不得不讓，因為mama要靠著對顧笙好維持穩定的夫妻關系，爸爸要靠著對顧笙好展示他對初戀情人的懷念。

    他們以她為代價作出這樣一副家庭和睦的景象。她不想，也不會成為他們家庭和睦的犧牲品，即便顧云舒在那時候并沒什么反抗能力，她只能竭盡全力地離這個家遠一點。于是她在她爸開口之前提出，她要自己坐公車去學校。

    她爸有些驚訝，假意推辭了兩句，裝了一會父女情深，最后也就這樣定了下來。

    顧云舒還記得那時候顧笙看她的眼神，挑釁的、炫耀的、不屑的……總之，她高高在上?？墒穷欝喜恢赖氖?，她坐公交上學的路，和周翊是同一條，她乘坐的公車，和周翊是同一輛。

    那時候顧笙就已經開始追周翊了，追得算得上轟轟烈烈，現實不知道如何，但是那時候流行用qq，她的qq空間全是對周翊的表白，諸如他怎么這么帥、我好喜歡他這種話，出現得太多了。

    那時候的顧云舒還常常關注顧笙，她像一只躲在暗處偷偷看著別人幸福的老鼠一樣，她總用小號點進顧笙的qq空間，看她的家庭幸福，看她的友情美好，看她的盛大喜歡。

    所以她認識周翊，她知道周翊，她甚至了解周翊。

    第一次在公車上偶遇周翊時，她的心臟漏跳了一拍，旋即恢復激烈跳動，她的心里幾乎在剎那間冒出陰暗的念頭，這念頭急迫得她手心全濕。

    可是顧笙竟然不知道他坐公車來上學嗎？還是嬌貴的公主也不愿意為了他而坐公交呢。那看來顧笙對他的喜歡，也不如何。

    這樣的想法稍微打消了顧云舒原本陰暗的念頭，她偷偷觀察著坐在她右前方的周翊。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耳朵里塞著耳機，手里拿著一本高考必備3000詞。他側頭看著窗外，窗外異木棉花團錦簇，陽光照到粉色的花瓣上，照到他的側臉上，光影交錯間，她還以為自己墜入了粉色夢幻的畫里。

    顧云舒匆匆收回視線，抿唇擦去自己手心的汗，陰暗的念頭已經散去，一顆心卻還在怦怦怦怦地跳。

    顧云舒把這歸結于冒出陰暗念頭后的不安。她沒再看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回自己手里的單詞書上，卻發現自己手里的高考必備3000詞和他手里的一模一樣，她呆呆地看了幾眼黑黃色封面的星火英語，片刻后她合上書，側頭看向窗外粉色的異木棉。

    那天之后，顧云舒固定坐那班公車。大多時候她會遇到周翊，有時候她會察覺，有時候不會。她有意無意克制著不再去關注他，即便陰暗的念頭朝曾經冒出來過，但對那階段的她來說，她想更多的是要拿到好成績，要考個好大學，要逃離那個骯臟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