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見雪/女扮男后掰彎病弱公子 第57節
姐妹二人相攜離去,杜彥寧一顆心總算稍定,內疚地看向程令雪。 她正看著公子。 公子亦毫不回避地看著她。 他仍很平靜,眼底卻有一豆暗火閃爍,好像想把她生吞了。 公子素來文弱,甚至給她溫和可欺的感覺,一旦他流露出那樣的目光,讓她想起被他扣住后腦勺欺'入口中的窒息感,想后退??赡菚r公子是因毒發生出幻覺,現在則清醒。 看來他的確很討厭被騙。 公子已到她跟前。 他的視線一直纏繞著她,似要從她這里得到一個解釋,可程令雪不大想解釋,解釋就會出漏洞,就要多騙上他一次,情急之下她假裝會錯了意。 她看著公子,裝著無辜委屈,觸了觸破了口的唇角。 公子猛地移開了目光。 她趁機逃了。 赤箭一挑眉,真摯道:“想來竹雪和杜公子那位舊相好十分相像,但愿杜公子能早日尋到心上人?!?/br> 姬月恒唇舌似已麻木。 那一雙欲說還休,甚至堪稱幽怨的眸子在眼前揮之不去。 讓人無端想肆意摧折。 難以言喻的惡念悄然升騰,又倏然凍住,他頭疼地輕揉著額際,心不在焉地說了句:“但愿吧?!?/br> 上了馬車,他喚來亭松:“設法邀杜彥寧那位三表妹出來一見?!?/br> 亭松鄭重地應下來。 公子竟然還是懷疑竹雪,或許不是懷疑,是心存希冀。 . 杜彥寧回到綢緞鋪子時,錢夫人已逛累了,姑侄二人寒暄幾句便分道揚鑣,人走后,他轉向程令雪:“抱歉,方才因為我之故險讓你暴露?!?/br> 程令雪還在為適才在公子面前故作的扭捏窘迫,不大在意道:“不必道歉,其實是你幫了我?!?/br> 她太講理,可杜彥寧更情愿她不滿,甚至因他對表妹的溫和而質問他為何不與她同仇敵愾。 可她始終分得很清。 “三表妹的事……”他想安撫,又被程令雪一句“我不在意”打斷了。 過去雖是錢三姑娘和她身邊嬤嬤讓她吃了虧,杜彥寧不欠她的。 且他與錢家沾親帶故,又有利益往來,縱使有心想偏袒,也不能真的為了她與親表妹反目成仇。 她也不希望他偏袒她。 偏袒雖好,但被偏袒時,她會不自覺心軟,也會不自覺想彌補偏袒她的人因為她蒙受的損失。 時日一久,兩人都會不滿。 還是兩不相欠好。 . 這是青州城中最有名的一處茶樓,雅間內布局清雅,甚至有樂伶彈琴作伴,可錢妙儀卻無心欣賞。 哪怕時下并無男女大防,哪怕對面的錦衣公子仙姿玉貌,面容平和,她仍充滿戒備道:“我與公子素不相識,敢問為何將我攔在此處?” 文弱公子疏離地一笑,淡聲問道:“錢姑娘與十一姑娘很熟?” 錢妙儀微訝,滿不在乎道:“不算熟,她本是我府上的戲子,和我表兄有些熟絡。怎么,公子也認識她?” 那文弱公子輕笑:“你在戲樓中所見的少年,不就是十一?” 他說完,靜靜看著錢妙儀。 錢妙儀滿是愕然,低喃道:“可那少年比十一身量高出不少,眉眼雖秀氣,可與女子到底有些差別……不過也是,兩年過去了,說不定她長開了?!闭f到這,錢妙儀面露不安,隨后又想起:“可十一是戲子,不會武功?!?/br> 對面的公子無言地點了點手指,語氣渺然:“竟不是么?!?/br> 錢妙儀被他這似是遺憾的語氣說得窩火,原來他也不確定!憑白嚇了她一跳,若非看在這人生得順眼,她早就翻臉了。但她有了個兩全其美的新想法:“莫非你對十一姑娘有情意?” 青年指尖散漫的動作停下,默了順,他淡道:“并無?!?/br> 并無才怪,大抵口是心非。 錢妙儀自顧自道:“當初是我幼稚,雖說我不喜歡她,但也希望她能覓得良人。不過讓出表兄是不可能的,我與表兄不止多年的表兄妹情誼,還有錢、杜兩家的利益往來。實不相瞞,五月前我還在江州見過一容貌氣度皆與她神似的少女,公子若是心悅十一,可以去尋尋,別讓我表兄橫刀奪愛……” 這事遲早瞞不住,她只想在不犯錯的前提下,為十一和表兄之間增添些阻礙,最好再無可能。 錢妙儀說罷,打量著對面青年,他只垂著眼簾,并未表態。 許久,他忽而遺憾地輕笑。 “真可惜?!?/br> 這人說話怎么沒頭沒尾的?錢妙儀本還以為他邀她來此是想共謀大計,看來并非如此:“言盡于此,公子自便?!彼龥]再多說,離開了雅間。 雅間內復歸寂靜。 聽著公子指尖輕點茶案的動靜,亭松看向仍似一樽玉雕的姬月恒。錢三姑娘來之前,公子似乎心情不錯,大概以為竹雪就是那位十一姑娘。 可惜了,必然不是。 因為四個半月以前,他們在泠州遇到竹雪,泠州與江州相去甚遠,便是快馬加鞭也需數日,何況當時赤箭查過,竹雪那會還是前頭馬隊的護衛。 他不可能在江州。 因而也必然不會是十一。 可愛錯了人實在折磨,杜公子和那位十一姑娘是身份之別,公子和竹雪……卻隔著男女之別。 亭松不忍公子苦惱,提議:“公子,可要派人尋來那位江州少女?” 他隱藏的意思是,不一定要尋十一,而是尋一個與竹雪相似的少女,或許可以解公子的痛苦。 姬月恒撥弄著茶具,哂道:“尋來作甚?我又不是杜彥寧的媒婆?!?/br> 亭松哭笑不得。 罷了,橫豎公子冷情,對凡事的喜愛來得快,去得也快…… 想必他很快會忘記竹雪。 “不過,”亭松忽然想起一件要緊事,“萬一當初竹雪馬隊護衛的身份是憑空捏造的,倒有可能在半月之內往返于泠州與江州兩地!” 姬月恒也想過這一點。 只是徹底確定之前,他不想再被吊起一次:“另說吧?!?/br> . 程令雪近日很苦惱。 自上次在戲樓遇到錢三姑娘后,公子不時會來這附近喝茶聽戲,一來二去,難免不時會碰面。 本想遠著他,淡忘那個吻,可每次剛一要忘掉,就又見到公子。 他的態度亦很怪。 若即若離的,偶爾淡漠,偶爾主動與她說上兩句,倒是沒什么特別的情緒,可越是這樣,她越不安。 他不會無緣無故如此,只有一個可能,他還是起了疑心。 好在這是她替杜彥寧當護衛的第十日,五日后,她的人情便清了。遠離杜彥寧,便可遠離錢家姑娘。 之后事,之后cao心。 抬眼一看,一輛眼熟的馬車恰好停在杜家綢緞鋪子前。 程令雪頭頂再次遍布陰云,她站直身,盡可能地讓自己更顯挺拔英氣,問候的嗓音也極低沉:“公子?” 姬月恒品咂著這低沉的嗓音,眸光微動,輕輕地笑了下。 笑得程令雪心里直發毛。 她強裝鎮定,看著公子在鋪子里挑花瓶,那雙玉白漂亮的手和白瓷極為相稱,換在往日她會饒有興致地欣賞,但現在她只想讓他快走。 但她運氣一直不好,往往怕什么,就會來什么。公子選了一會就沒了興致,透過門看著向人來人往的街市,漫無目的地和她閑聊。 “那十一姑娘可有消息了?” 程令雪一頓:“不曾?!?/br> 公子遺憾輕嘆:“杜公子人脈眾多竟還未尋到,莫非人已不在?” 程令雪:“……” 相比遺憾,公子話里更像是幸災樂禍?這話越聽越不吉利。 她道:“她會長命百歲的?!?/br> 公子不解輕嘆,凝視著她:“那你說她為何遲遲不出現?” 不知坦白和繼續欺騙都會面臨風險,她騎虎難下,只能裝傻:“也許她是有苦衷,或者離開了江南?!?/br> 姬月恒看著坦然的少年,在繼續試探和杜絕失望之間選了后者:“或許吧,愿你早日尋到親人?!?/br> 公子不再說話,程令雪只覺得他與她說話時,像玉觀音被注入靈氣,安靜時,又是疏離無情的玉雕。 正因如此,她才猜不透他。 正巧杜彥寧議完賬從后方出來,見瓷器鋪子門口立著一雙人,一個霧中觀音,一個雪中青竹,都是遺世獨立的人,兩個人即便不說話,立在一處時,也透著無言的般配。 都是他最艷羨的那種人。 是他永遠無法成為的那類人。 杜彥寧多看了兩眼,一小廝從外奔入,打斷他的糾結。 “公子!江州有消息了!” 一縷陽光從陰云中透出,杜彥寧面露喜色:“當真?” 門口的兩個人恰恰轉過身,杜彥寧迎上程令雪慌亂的目光,待想起他答應過她,不能讓恩公知曉她的底細,他話鋒一轉,同小廝道:“稍后再說吧,我手頭還有些別的事亟待處理?!?/br> 姬月恒靜聽著,心口不知是什么情緒。失望、懷疑?還是因為察覺杜彥寧和竹雪有意支開他而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