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見雪/女扮男后掰彎病弱公子 第26節
她篤定道:“屬下不想?!?/br> 公子才不管她想不想:“我幼時養過一只貍奴,起初不放心上,后來越發覺得有趣,日日見到還不夠,讓那貍奴只圍著我轉。某次發病被它咬了一口,竟以痛止痛了,還生出錯覺,將小貍奴看成一個人。 “但那之前我不曾如此過,對別的貍奴別的人都不曾?!?/br> 程令雪認真地聽著。 青年扭頭,視線定在她眉間:“如今回想,皆是病痛帶來的錯覺?!?/br> 他不曾喜歡任何人。 更不曾喜歡上一個少年。 至于為何會只對眼前的少年產生錯覺,他起初也不解。直到今日有只刺猬聽到青州亂了神,又因他的一句安撫放軟下刺,而他因對方的情緒波動而獲得了異樣的滿足感。 他才弄明白。 “是好奇,和征服欲?!?/br> 好奇讓他忍不住想靠近,而征服欲催生不滿足,只要沒徹底馴服,便會一直好奇??倸w不可能是—— 動了情。 程令雪認真聽完,費力地轉譯:幼時的公子因為病弱不能自在玩耍,太過孤寂便把貍奴當成玩伴。 可他太要強,不愿意承認自己喜歡一只貍奴。真復雜。 她問他:“公子會想起貍奴,是因為那日被屬下咬了一口么?” 公子頓了須臾,頗為神秘地笑了:“是,你們很像?!?/br> 程令雪總算想明他對貍奴復雜又別扭的態度是為什么了。 那貍奴是他幼時的遺憾。 他是在逃避。 她無法給公子變回那只貍奴,但可以幫他彌補幼時遺憾。 這樣,他會不會更信任她? 便道:“公子要不介意,可在無聊時把屬下當那只貍奴?!?/br> 當一個彌補遺憾的玩伴。 并不是異想天開認為她和公子會成為朋友,他們畢竟隔著鴻溝,且她為了解蠱,還要騙他。 這算是她蓄意接近他的補償。 公子徐徐側身。 月華為這易碎的觀音蒙上一層神秘銀紗,程令雪看不清他是何神情,只聽到淡如夜色的語氣。 “好啊,那你可別后悔?!?/br> “屬下不后悔?!?/br> 后來他們都不再說話。 長巷靜闃,兩人間隔了一尺,影子卻是離得極近。 姬月恒愉悅凝著那一雙影子。 既未動情,就無需回避。 有趣的人難得一遇,步步緊逼會嚇著獵物,也太不溫柔。 得讓這只小刺猬自己落了刺。 他低低笑了一聲。 黑夜中突兀的低笑讓程令雪慢慢停下步子:“您……怎么了?” “沒什么,只不過有些期待?!?/br> 接下來,會多有趣。 第18章 018 江南多梅雨,突至的大雨將那日宴上的上樹之約沖得一干二凈。 程令雪立在廊下看著雨幕。 頭頂陰云密布,心情卻頗松快。 自從那夜赴宴和公子說了貍奴后,公子待她便格外溫和。 果然,這一次她猜得沒錯。 “竹雪,公子喚你?!?/br> 程令雪斂神收思入了室內。 公子正端坐食案前,對著滿滿一桌的佳肴舉筷不定。 他方洗沐,換了身雅致的白袍,繡著淡青色的竹葉紋樣,墨發則用銀紋發帶束起,周身泛著淡淡的澡豆清香。 是與平日不同的清雅親切。 他好像變得更講究了,有時甚至見他一日換兩三套衣裳。 要不是程令雪日日見到公子,也不曾聽說他有什么紅顏知己,不然她定會以為公子近日是紅鸞星動了。 公子說天熱,程令雪覺得也是。 她走近了:“公子?!?/br> 公子頭也不抬,他將玉碗推至她面前:“坐下吧?!?/br> 程令雪尋味著他這話的意思。 在宴上時只他們兩人,公子又是頭一回赴宴,讓她與他同席是想緩解不自在,現在回到他熟悉的地方,他們的距離是不是算恢復原位了? 程令雪心里有了數。 她拿起玉碗。 公子凝著她拘謹的手,隨意地指指離她最近的那一盤清炒筍絲。 “嘗嘗?!?/br> 程令雪夾了筍絲,遞到他跟前。 公子沒接過碗。 他只饒有興味地看著她。 程令雪一頭霧水,貼身護衛的職責說來模糊,大到救公子于危難,小到照料飲食起居,但她除去淪落野外和昨夜赴宴,在別院時不曾侍奉過公子起居,在外也是憑直覺亂來。 也不知亭松都按什么標準。 聽說富家公子大都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她從前給富戶做事時也親眼見識過,姬家比她待過那兩家更炫赫,想必要求也更高一些。 程令雪有些猶豫了。 姬月恒瞇起眼,想透過那雙冰琉璃似的眸子看一看這人究竟困惑什么。少年被他如此看著,清秀的眼微動,像枚裹著冰殼子的櫻桃。 “怎么還不動筷子?” 冰殼猝然迸裂,露出無措的果子。 程令雪竟紅了臉,旋即視死如歸地夾起菜,喂到公子唇邊。 “公子請用,小、小心燙?!?/br> “……” 公子避開嘴邊的筍絲。 他沒說話,蹙眉凝著她,那目光就像她幼時和師父師姐街頭賣藝時,路人看著師父肩頭的猴子。 程令雪不解:“您要換道菜?” 公子目光越發詭異。 忽而,他將肘搭到桌上,白凈的手掩著眸,肩膀一抖一抖。 無奈的笑聲傳出。 程令雪從未見他笑得那樣歡暢。 她不知又是哪兒會錯了意,讓一貫情緒沒什么波動的公子笑成這樣,垂下頭像被雨打蔫的鵪鶉。 “屬下愚鈍,請公子明示?!?/br> 姬月恒勉強止住笑聲,但肩頭的輕顫仍未止住,他沒抬頭,仍以手扶著額,嗓音里也殘余著笑意。 “沒什么?!?/br> 他直起身,淡然地理理袖擺,一改素日言簡意不賅的風格,話說得極其詳盡:“我只想讓你也嘗一嘗別院侍婢的手藝,并非想讓你喂我?!?/br> 說著頗無奈地揉了揉額。 “我在你心里,就是個飯來張口、懶散的紈绔子弟?” 程令雪心中悄然點了頭。 但她面上更為敬重:“公子誤會,屬下是……屬下是太敬重您了,所以不舍得讓您親自動手?!?/br> 她實在不擅長拍馬屁。 這不擅長被心虛撲扇的睫、微紅的耳垂出賣給了姬月恒。 分明很想笑。 可心里某處卻因此驚動。 他將此歸結為獵物示好時的滿足感。眉頭漣漪稍縱即逝,他不以為意地轉眸:“之前在洞中我讓你扶著我,你會錯了意,如今又是,為何?!?/br> 提起那個誤會,程令雪就無地自容。她壓下窘迫,想明緣由:“因為公子是公子,屬下是屬下?!?/br> 跟在公子身邊幾月,她說話竟不覺間沾染了幾分他的神神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