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見雪/女扮男后掰彎病弱公子 第25節
她聽出了縱容,希冀道:“您是說,屬下還能再問第二次?” “可以啊?!奔г潞阋暰€流轉,望入那雙盛滿希冀的杏眸,“不過,好事不過三,現在兩次都問完了。不會再給你第三次機會了?!?/br> “哪兩個?”剛問完,程令雪馬上想通,她認栽地抿了口酒。 “您說得對,是我太老實?!?/br> 她面上淡然,心里卻悻悻地想著:如果公子心情好就要逗她玩,那他還是繼續苦惱著吧! . “好生俊美的一個少年!莫不個姑娘家扮的。話說,你與這位公子氣度相似,的確像一對枕邊人?!?/br> 眼前出現一抹鮮亮的藍色,視線往上,程令雪微愣。 是那日奚落公子的藍袍青年。 她蹙起眉,隱約聽出這話不是在暗指她像女子,而是故意曲解,讓旁人誤以為公子好男風。盡管不想搭理這藍袍公子,但怕公子懷疑她,程令雪壓下不悅,解釋道:“您誤會了,我是男子,只是公子的護衛?!?/br> 藍袍公子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是在下誤解了?!?/br> 這般語氣顯然認為她和公子有私情,程令雪窘得接不上話。 枕邊人…… 她想到在客棧里衣衫半褪的公子,起先臉一紅,隨后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難以想像,這樣不食人間煙火的貴公子以后會像戲文里說的那樣,把一個女子“扣在懷中縱情地鞭撻、疼愛”,她雖然不知道“鞭打”和“疼愛”怎么能是一回事,但狠狠地疼人也十分不符合公子疏離的氣質。 不過他這樣好看,哪怕只是和他躺在一張床上也很享受…… 要命,這是什么可怕的念頭?! 程令雪悄然看向公子。 姬月恒不知想到什么,倏然扭頭看了她一下,手指動了一下,但渾然當那藍袍公子不存在。 藍袍公子面上不顯,只對程令雪道:“既是護衛,尊卑有序,與主子同席,旁人恐會笑話你家公子?!?/br> 明知他是在挑釁公子,但程令雪不想惹人注目。 剛要起身,手被扣住了。 “不必管?!闭菩募毮伒挠|感讓姬月恒稍頓了頓,莫名其妙聯想到那句枕邊人,他驀地收回手,“我豈會在意無關之人如何看我?!?/br> 話雖如此,可他蹙著眉,瞧著有些茫然。在藍袍公子看來就是在怕他,上次被當眾落了臉,他一直耿耿于懷,今日竟又見到了人。 一問只是趙會長的遠親,一個商賈之子,身份不足為懼。 商賈之子,這四個字讓他想起另一個他恨之入骨的人。那人喜歡上了戲子,而眼前這人和自己的護衛不清不白,都是一樣的荒唐可笑! 他更想摧折他的清高,把空著的酒杯遞到姬月恒眼前,想看他心有不甘,卻不得不為他倒酒的憋屈模樣:“上回是在下一心想結交,唐突了公子,公子冷漠相待也是人之常情,不知今日公子可愿賞臉,你我共飲一杯,就當冰釋前嫌?” 姬月恒仍是眼皮都不掀。 氣氛陷入尷尬。 趙會長見狀要出面緩和,張府尹先說話了:“這位公子高潔有氣節,我兒莫要無禮,唐突了貴客?!?/br> 明里夸贊,但旁的官員聽了,皆道這文弱公子未免太清高無禮。長輩在側,張公子不敢太輕狂,假模假樣道:“是我無禮,見這位公子氣度不凡才想結交,長輩們見笑了?!?/br> 他作勢要離去,姬月恒已拿起酒壺,換了個人似的。 禮節周全,眼中噙著溫雅的笑。 “不是說,要我倒酒么?” 他含著笑倒了酒。 張公子見他不得不違背本心示好,朝姬月恒挑釁地一笑,滿臉都寫著“本公子就是故意為難你”。 偏他背對著眾人,旁人看不出什么,只見到他謙遜有禮地接過酒一飲而盡:“在下唐突,還望這位公子見諒。但祝公子今日盡興?!?/br> 姬月恒很是溫和地笑了笑。 “也祝你盡興?!?/br> 張公子滿意了,欠身離去。 趙會長趁機調和氣氛:“小輩初來乍到,性子內斂,諸位莫打趣了。鄙府來了兩位樂伶,曾在洛川姬家待過,琴藝出神入化,給貴客助興?!?/br> 一個“洛川姬家”就輕易把眾人的好奇心勾去,頃刻間又是笙歌燕舞,歡聲笑語一片。 程令雪瞥向公子,他還是對什么都無所謂的模樣。她想著他恐怕不會想再繼續待下去,小聲問:“公子,您想回去了么?” 姬月恒微笑:“再等會,我還不曾聽過姬家樂伶彈奏的曲子?!?/br> 他怎連自家樂伶彈的曲子都沒聽過,難不成從前被關起來了么? 程令雪腹誹著拈起糕點,公子認真聽曲,她則埋頭吃點心。吃到第三塊,前方忽地吵起來。 “老匹夫!分明是本公子先瞧上那樂伶的,竟給你搶了先!” 是張公子。 他和一名官員同時瞧上那樂伶,張府尹讓兒子禮讓長輩,誰料他非但不讓,還惡言相向。 程令雪納悶地看向公子。 公子含笑,雙眸瞇起。 “看我作甚?” 他眼睛好看,不笑時疏離,瞇起眼時像只狐貍,程令雪移開目光:“屬下是好奇他怎么突然不裝了……” “原是我誤會你意思了?!?/br> 公子話里有些遺憾,笑得溫靜淡然:“我亦不知?!?/br> 那邊張府尹沒了面子,怒而拎起兒子:“醉了就去醒酒!” 張公子被這一聲斥清醒了。 他忙跪下認錯:“父親!兒子也不知為何,方才心頭涌上邪燥,言不由心??!兒子從不這樣!是他——” 他指向姬月恒:“倒酒前兒子似見他從袖中拿出了什么東西,定是他在我酒中下了毒!” 長輩眼里的張公子一向明理知事,如今突然變了性子,他們也不敢置信,皆半信半疑。 真是荒謬,程令雪也曾被當眾冤枉過,深知那感覺有多屈辱。 她小心地看向公子。 公子倒神色從容,只垂著眸,虛弱低咳兩聲:“如有疑慮,盡可喚郎中診脈。若驗出有毒,讓在下服牢獄之刑也不為過。但按我朝律法,假使證明是這位公子污蔑了在下,亦需按污蔑之罪處置,諸位認為如何?” 張公子篤定是他動手腳,挺直了腰桿:“那就喚大夫!” 郎中來了,號過脈后道:“貴人確有氣血翻涌之兆,心緒不寧?!?/br> 這話意味深長,旁人紛紛看過來,再看姬月恒主仆時,眼中帶了嫌惡和忌憚:“這究竟是什么毒,竟能使正直之人也亂了方寸?” 郎中一頭霧水,手中舉著驗過血的銀針,啞然失笑:“諸位貴人誤解了老夫意思。這位公子的確是心緒不寧,但并非是因為中毒??!” 張府尹不信,又讓郎中驗過適才的酒杯,亦是無毒。這下眾人目光又從姬月恒移向他們父子。 張府尹當機立斷,走向兒子。 “啪——” 程令雪捏碎了糕點。 “抖什么,又不是在打你?!惫咏o她拿了塊新的糕點。 程令雪壓低聲:“聽著疼?!?/br> 清潤的嗓音混了一絲幽幽的涼意:“是在心疼他么?!?/br> 他怎么會往這一處想? 程令雪反駁:“他欺負了您,屬下怎會心疼?聽著疼,但也爽快?!?/br> 姬月恒慢慢彎了眸。 張公子不敢置信:“爹……您也不相信我,還打我!” “我沒你這個兒子!”張府尹怒不可遏,“去了一趟青州求學,鎮日與那些紈绔子弟為伍,竟學了這些歪風邪氣!按我朝律法,誣告他人者,應施以杖刑并羈押十五日。而我張家的家規,目無尊長亦要打五大板,來人!先行了家規,再押入獄中!” 一時眾人都贊張府尹鐵面無私,姬月恒卻是譏笑。 “原來,別家父親也如此?!?/br> 長指輕撣袖擺,抬手讓程令雪扶起他:“走罷,沒意思了?!?/br> 二人離了席,兩人的影子在幽靜長巷中被拉得極長。 公子忽然問:“在想什么?” 程令雪想起他在宴上那一句感慨,道:“張府尹不是在懲治了他兒子么,也算公正。但屬下看公子的反應,似乎您不大認同?!?/br> 公子說:“他只是在做戲?!?/br> 程令雪看不懂官場上的彎彎繞繞,又不好意思多問。 “怎么這樣老實,問都不敢問?!奔г潞銍@罷,對著那道秀致的影子解釋,“他要真鐵面無私,就不會明面上讓其子別為難人,實則暗指我清高。適才他明明也有困惑卻還是選擇立即懲治其子,是因一時無法自證,在父愛和名聲間選了后者?!?/br> 程令雪感慨:“原來如此……” 權貴們心思真復雜。 公子能看出張府尹做戲,會不會也能看出她在偽裝? 她又開始拘謹起來。 這拘謹投射到地上她的影子里,就成了刻意疏遠。 姬月恒凝著那一道影子。 又開始了。 沒來由的不滿足感。 但這一次,莫名其妙的情緒反而讓他眉間舒朗。 月光照拂,青年如被洗滌過,眸子溫潤干凈,額間的朱砂痣也有了幾分平寧超脫的神性。 “還想知道那個答案么?” 公子帶著笑意的話很溫柔,程令雪卻覺得不妙。吃一塹雖不能長一智,但吃兩塹總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