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見雪/女扮男后掰彎病弱公子 第13節
平和、荒蕪。 程令雪覺得難以置信。 這是好了? 被她咬了一口就好了么? . 火堆中迸出輕響。 稍許后,公子終于睜了眼,桃花眼末梢緋紅,眼底火光微微搖顫。 竟像是很興奮。 下一瞬,青年轉過頭,眸中一片平靜,不言不語只是看著程令雪。 她下意識往后縮了縮。 瞧見這個動作里蘊含著的戒備,姬月恒眼底劃過細微寒意。 手上殘存的疼痛襲來,他想起白日里看少年練劍時及方才被掐痛時頭皮發麻、血液沸騰的感覺。 眸中的寒意被茫然覆蓋。 想了想。 他恍惚道:“是你啊……” 程令雪心里緊繃的弦隨身子稍有松懈,看清了公子眼底的茫然,她這才徹底明白方才的對峙因何而來—— 公子發病時易認錯人。 或許他把她認成那些刺客。 尤其她還那么粗魯。 看著青年出血的虎口,程令雪心情酸澀復雜。好容易有英雄救美的機會,她卻太過戒備搞砸了。 公子以后還敢不敢再用她? 想到不知何日才能解開的蠱,程令雪眸光越發黯淡,她頹喪垂頭,安靜跪坐一邊,方才把公子骨頭掐得痛哼的一雙手老老實實地疊放膝頭。 這姿勢跪坐在地上躺著的人身邊,活脫脫一個孝子賢孫。 姬月恒淡道:“你是在守靈么?” “不、不守?!?/br> 程令雪忙站起,立在洞口。 公子發病的時候太可怕了,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再發病。 她得離他遠一些才好。 剛如此想,公子忽然抬起頭,問她:“你現在很怕我?!?/br> 程令雪的確害怕,但確切來說,她害怕的不是公子,而是一身蠻力,還不知憐香惜玉為何物的自己。 所以她才想要疏遠他一些。 不過,他怎么總能在她在生出一些不算好的念頭時猜中她心思? “在好奇我為何知道,是么?” 她剛想要否認,公子低下頭看著被咬破的虎口:“習慣罷了?!?/br> 一句話讓程令雪內心五味雜陳。 今日遇刺時,對方派出那么多人,顯然是想置公子于死地。 公子看著雖不在意,但一個患了腿疾的病弱之人,還隨時可能毫無預兆地發病,他怎么可能不恐慌? 比病更難受的,應當是發病時難以自控的情緒,還有旁人的恐懼和疏遠。她拿起茶具給他熱水:“屬下不怕公子,只是擔心被公子認錯成刺客?!?/br> “也是,你無需怕我?!惫有α?,“方才若不是你顧及我安危,刻意收著勁,輕易就能捏死我?!?/br> 程令雪心虛垂眼,公子不知道,她根本沒打算收力,只是因為他按住她舌頭讓她心生恐慌而使不出全力。 她默默給他倒了一杯水。 公子很快飲完。 程令雪看向他稍顯干燥的唇,捏著茶壺把手道:“公子還要么?” “不了,多謝?!?/br> 公子將茶杯放回原處,他似乎很疲倦,虛弱地靠著石壁休息。 程令雪看向自己手中的茶壺。 她女扮男裝,所以處處拘束,而公子溫雅,現下定也拘謹。往日都是亭松照顧他起居,他是不是怕喝多了水不方便,這才忍著渴? 想了想,她含蓄道:“屬下就守在這。公子您若是想飲水,或有別的需要,可以隨時叫屬下?!?/br> 怕他拘謹,她又說:“不必顧慮?!?/br> 但話雖如此,程令雪卻很緊張,心里暗求公子:要不您還是再忍忍吧,說不定亭松馬上就來了。 姬月恒看過去,少年雖口口聲聲說著“不必顧慮”,可自己卻正蹙著眉,糾結的模樣像個赧然的少女。 那錯覺又來了。 他揉了揉額角:“我想透透氣?!?/br> 有她上一句話在前,公子這樣說,程令雪只當這是含蓄的說法。 咬咬牙,她上前扶著他起身。 上次扶他時是初次見面,她太過緊張,此時公子清醒著,感受著他孱弱的步伐,程令雪看出他是左腿小腿沒知覺,右腿雖乏力但并無大礙。 扶著公子到了底下,程令雪手稍稍松開:“公子自便?” 公子轉頭:“你不扶著?” 混跡江湖已久,她多少知道些東西,也聽說富家公子哥萬事都要伺候,自然而然地誤解了他的話,驚詫地問他:“……您竟還要扶???” 公子:“你覺得呢?!?/br> 她的手頓如石塊僵硬。 姬月恒察覺了,這少年的過度生分讓他深感無奈,淡道:“扶著?!?/br> 黑暗中,程令雪越發僵硬了,各種思緒在心里混戰一團。 最后一個聲音勝出了。 不,她做不到。 就算這樣可以讓公子更信任她,就算現在公子只當她是個男子, 就算…… 就算怎么樣都不行! 心里雖不悅,但直接拒絕容易讓公子覺得她身為下屬不夠敬重他。程令雪尋了個合適的借口。 “我……屬下手臟,怕玷污了公子的……貴、貴體!” 回應她的是青年的許久沉默。 不說話的時候,這方天地尤其安靜,氣氛有幾分詭異。 程令雪覺得似乎不大妙。 “公子?” 公子還是沒有回話。 過了許久,他深深吸了口一氣。 “你以為我想讓你扶哪?” 第11章 011 姬月恒無言地仰面望著那四面高崖中間露出的一小片夜空。 懊悔漫上眉間。 方才,他該繼續的。 “罷了?!?/br> 公子情緒一貫渺然,有時淡得像假人,可這回程令雪從中這句“罷了”中覺出明顯的嫌棄和無奈。 他態度明了,她也不遲鈍了。 是她以為權貴子弟萬事都要服侍,把公子說的“扶”想歪了! “屬下的意思其實是——” “不必費心現編?!?/br> 公子體貼得讓她更為尷尬。 “我雖體弱,但亦能自理,真有需要時,守在附近即可?!?/br> 程令雪窘道:“屬下扶您回去?!?/br> 她舌頭還有些捋不直,一個“扶”字說得燙嘴。公子話音幽涼:“都是男子,有那么可怕么?” 折騰許久,長夜已過半。 回到石洞,火光甫一映在身上,為兩人蒙上一層假面。 程令雪又是那清冷寡言的少年護衛,公子也還是瓷觀音般疏離易碎的貴公子。方才他發病時雙雙失去理智的對峙也好,因為話說得太含蓄爆出的一場烏龍也罷,仿佛是錯覺。 公子睡著后,她倚著石壁發呆,漸漸地眼皮竟沉得支不住,掙扎著想起來,整個人卻像被鎖在石棺之中,她用了全力,要壓在上面那層厚重的棺蓋,眼簾總算掀起一道細縫。 隱約見到一只白得發冷的手,指節修長白凈,手心安安靜靜地躺著幾粒五顏六色的糖豆,一顆,兩顆…… 那指尖流露著懶意,有一搭沒一搭地數著掌心的糖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