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見雪/女扮男后掰彎病弱公子 第14節
程令雪手心扣著石壁凸起的棱角,試圖讓自己清醒。有只微涼手溫柔地將她的手從石壁上扒下來。 淡聲的輕哄如同來自天外。 “困了,為何不睡?” 聲音清潤好聽,像一團軟云將她輕柔托至半空,身上飄飄的。 很舒服…… 程令雪僅剩最后一絲清醒,聲音也只剩虛弱的氣音:“公……” 叫什么來著? 有人體貼地提醒了她:“公子?” 對,公子。 公子太弱,她還不能睡。 可她根本控制不住睡意,層云之外,隱約傳來一聲比云還輕的笑,頸側貼上一個冰涼的東西。 涼意往下,落在鎖骨上。 她被激得意識回籠了些,那涼涼的東西竟往衣服里鉆! 程令雪想扒開襟口的東西,可她半點都動不了。好在那東西就此停下,染上她肌膚的溫度,不再冰涼。 程令雪陷入沉睡。 微弱火光搖曳,病弱青年面上光影變幻莫測,悲憫、淡漠、溫柔……就如話本中的千面觀音。 姬月恒蒼白的手輕輕握著匕首,刀刃沒入昏睡的少年衣襟里。只稍一抬起,那層墨衣就會被割破。 鴉睫遮覆的眼底神色不明。 忽地,長睫倏然掀起,洞口下方隱約有水聲和腳步聲。 姬月恒收回了匕首。 . 血腥氣順著夜風鉆入口鼻。 一人提刀入了洞。 高大的身影一入內便單膝跪下:“屬下來晚了!屬下本和赤箭兵分兩路,他引開刺客,屬下來尋公子,誰知竟又遇了埋伏,才得脫身?!?/br> 亭松一扭頭,見到倚著石壁昏睡的少年,詫道:“竟真是竹雪?!” 姬月恒從少年身上收回視線,蹙著眉遲遲不語,似乎頗苦惱。 亭松以為真是他所想那樣,心中很是遺憾,虧他之前竟還覺得竹雪性情雖寡淡,但為人還算踏實誠懇! 公子收攏掌心:“他還沒有?!?/br> 他又嘆了嘆,滿無可奈何:“有時候,我倒真希望是他?!?/br> 說罷話鋒一轉,望向亭松帶血的劍尖:“有活著的么?!?/br> 亭松搖頭:“都自盡了?!?/br> 姬月恒點頭:“看來不是為了東西,只想取我性命?!?/br> 亭松暗嘆,公子才剛回到族中,就有人擔心大公子偏袒而蠢蠢欲動。瞥見公子虎口有個牙印,他訝然凝起眉:“您毒發了?這齒印——” 姬月恒稍頓:“沒什么?!?/br> 亭松不做他想。公子不喜歡讓不熟悉的人碰他,倘若是竹雪干的,少年就不只是暈過去那么簡單。 想必那是公子自己咬的。 他打算護送公子出去,姬月恒看向他那身濕衣和流血的肩頭:“既受了傷,不如先養好傷?!?/br> 亭松會,重新隱入黑暗。 石洞恢復安靜,須臾,姬月恒扶著石壁挪到少年身側。 他拾起地上的匕首。 刀刃貼著那截細細的頸,溫柔地游走到衣襟交叉處。 是錯覺,還是真相。 挑開這衣料,就能水落石出。 刀尖鉆入襟口,只差一挑,昏睡中的人察覺危險,雙唇微抿。 那唇角似乎還殘留這血跡。 虎口的齒印突地隱隱作痛,姬月恒微怔,旋即漠然無波。 他有要證實的理由么? “荒謬?!?/br> 青年不以為然地扔了匕首,不再分給少年半寸余光。 . 程令雪睜眼時,夜色已被晨曦稀釋,驚坐起身,見公子倚著洞壁安睡,安然無恙,后怕地拍拍心口。 她竟在守夜時睡著,萬一刺客來了,她和公子就共赴黃泉了??墒遣辉摪?,她很少困得無法自控。 “咳咳……” 安睡的青年動了動。 他緩緩睜了眼,眼角眉梢還殘存慵懶的睡意,那目光平和安靜,就像稚兒醒來后看著榻邊父母…… 看著那樣的公子,程令雪悄悄地掐了把大腿以示自罰。 哪有她這樣失職的父…… 呸,護衛。 “天亮了啊?!惫涌戳搜弁忸^,又轉過來望著她,晨曦中目光柔和,“辛苦你,守了我一夜?!?/br> 這關切的話簡直像個巴掌。 程令雪心想要不瞞著吧,公子這樣病弱定睡得比她還死??捎窒肫鹚幌脖或_,她老實道:“屬下有罪,屬下昨夜……沒撐住,睡了一會?!?/br> 至于“一會”是多少久,就不必交待得太明白,那也太蠢了。 公子沒責備,還相當寬和。 “休息了就好?!?/br> 如此好說話,程令雪不由得看向他,青年身后是褪了色的石佛,而他眉目昳麗,朱砂痣透著慈悲,像佛子入世。頓了會,她才挪開視線。 “謝公子體諒?!?/br> 此處只水洞一個入口,雖隱蔽,萬一刺客尋來,反而會無路可退,征詢過公子,程令雪下去修船。 她干活利落,半刻鐘便搞定。 公子坐在昨夜她搬上來的輪椅中,盯著那高大的石佛:“你下去時,我發現了一個機關?!?/br> 循著他的指示,程令雪攀上佛像,去夠佛像的手,握住輕轉。 “轟隆——” 佛像竟是慢慢后退,等塵埃散去后,只見后方露出個密室。 程令雪望向公子。 他面上是與平日的沉靜截然不同的好奇和興致:“進去看看么?” 入口的墻壁上設有燭臺,還有火折子,程令雪清去積塵,點亮燭臺點,密室呈現在眼前。入目所見是個巨大的棺槨,看大小是用于夫妻合葬的。 可棺材上方架著青紗帳,邊上還設有妝奩、書案。 像墓室,又像尋常臥房。 程令雪正納悶,發覺公子正回過神盯著入口的方向,眼底那道微弱燭火正興奮地搖曳。她亦轉過身,在瞧見身后情形時低呼了聲。 “佛像后竟有兩個人?” “是兩具白骨?!?/br> 公子認真地糾正她。 佛像不僅是一個暗門,背后凹下一塊,刻著一座蓮臺,蓮臺上沒有觀音,卻有兩副相擁對坐的白骨。 背對著他們的應是男子,高大的骨架像扇門,將另一具白骨遮住,只露出一雙盤在男子腰際的纖細的腿骨,當是個女子。兩具白骨交纏難分,姿態親昵,看似是男子擁著懷里的白骨在親吻??杉毧?,又像桎梏。 公子專注琢磨著那兩具白骨。 “他們死前在互搏?” 程令雪想起昨夜的她和公子,以過來人的姿態篤定道:“是的?!?/br> 又看了會,公子忽道:“不是互搏,是男子殺了女子?!?/br> 程令雪走近幾步,果然看到女子的后背插著一把刀:“好怪……這男子的姿態似極為依戀這女子,卻又親手殺了她。這算是愛,還是恨?” 公子搖頭:“我亦不知?!?/br> 隨即二人發覺石壁上刻了字。 “芙蓉白面,須知帶rou骷髏;美貌紅妝,不過蒙衣漏廁?!?/br> 她的指尖每劃過一句,公子就將這一句念了出來。默契得好像他是她的口舌:“故由愛故生怖,由怖故生憂,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br> 巨大一面墻,刻滿了字,前半段她倒是認得,只是半懂不懂。到了后半段,連字她都不認識了。 公子說:“是苗文?!?/br> 她微訝:“這說的是什么?” 姬月恒唇角微勾,笑意在暗室中若隱若現:“佛家箴語?!?/br> 他故意賣關子,程令雪也沒追問,她手觸撫著刻痕,困惑地停?。骸扮U刻的力度和手法似乎是同一人所為,但第一句時跡端正,力度也淺。越往后字跡越狂肆,鑿刻的力度越大,像是極度狂躁,用了全力?!?/br> 公子沉思良久都不表態。 忽然,他低笑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