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頭來，小聲說道：“對不住，師娘，我……帶累了你們?！?/br>
    蔣夫人就笑了，搖搖頭道：“你當時說的對，紙里包不住火，早晚都有那么一天的。我心里明白，也沒什么對不住?；叵氘敵?，我的確是對方大人有些成見。如今看起來，他倒是個實誠的人。世上真心，本就難求，你要嫁他，也嫁得過?！?/br>
    她愣了一下神，問道：“你們……不怪我嗎？”

    蔣夫人道：“你是說鋪子的事情嗎？”又指一指姜湯“先把湯喝了?！?/br>
    她咕嚕咕嚕地喝完了，只覺得一股熱氣從腸胃直升上來，連帶五臟六腑都妥帖了些。她就點點頭道：“咱們本來生意還不錯，我如今得罪了人，以后……可能就沒人來了?！?/br>
    蔣夫人眼神暗淡下來，又微笑道：“鋪子的事，你不要多想。這地方原是你的，你是東家。沒有你出錢出力開這個鋪子，這些日子咱們一分錢也賺不了。伯棟也是這個意思?！?/br>
    她聽到師父的名字，又低頭道：“我免不了又要帶累了師父的名聲，又怎么算？”

    蔣夫人搖頭道：“你千萬別這樣想。伯棟說了，收你做徒弟，他很欣慰，一點都不后悔?！?/br>
    盧玉貞聽了，眼淚又奪眶而出。蔣夫人道：“身為女子，在這世間原就過得艱難。拋頭露面在外做事，更是難上加難。我看方大人倒是可靠，你們成婚之后，要不……你就管管內宅的事，比現在舒服得多?！?/br>
    盧玉貞擦了擦眼淚，搖頭道：“師娘，我知道你是為我好?？赡惝斈晔谴笮〗?，也一心想著出來做買賣。我……我也想像你那樣?！?/br>
    蔣夫人道：“我豈能不明白你的苦心。你有天資，是個好大夫，我也替你可惜。只是……方大人畢竟是宮里的人，你在外行事，多少不方便。若是你下了決心，還是要把鋪子開下去，我們也會全心全意地幫你的。咱們一塊想辦法，找找出路?！?/br>
    盧玉貞嗯了一聲，便沉默了。又問道：“若是鋪子開不下去，大伙怎么辦？”

    蔣夫人笑道：“你先別著急，咱們慢慢打算。賬上還有些錢，咱們撐幾個月再說。做不了貴客的生意，便做做散客，只是利薄些?！?/br>
    盧玉貞聽她這樣說，稍微有些安慰，又勉強笑道：“若是真的撐不下去，再想辦法，總要把人先安排好了?！?/br>
    盧玉貞慢慢收拾了針包，心里一團亂麻，見外頭天色晚了，就穿上外衣。她剛出店門，便看見方維撐著一把傘，在對面鋪子的屋檐下面站著。鋪子檐下掛了一盞小燈，光映在他臉上，顯得他十分疲憊。

    見她出來，他就默默走下臺階，將傘給她遮在頭上。

    她微笑道：“大人怎么今天過來了。等了一會了嗎？”

    他搓了搓手，嘆了口氣，低聲道：“鄭祥跟我說了。我也不知道該做什么，也是剛過來?！庇謫査骸疤鄄惶?？”

    她搖搖頭道：“不疼的?！?/br>
    他們沿著街道走去。雨霧隔絕了一切，只留下他們兩個人。她看著他，心里酸澀之極，只說不出話來。

    他就猶豫了一下，又問道：“要不，你這幾天就別出門了，萬一……”

    她笑道：“我不能躲在家里，還有些人約了要我看病的。再說，我要是不去，我師父就忙不過來了?！?/br>
    他問道：“我說了你也別生氣，要是病人們都不來呢？”

    她就笑道：“不來便不來。我正好有空，將過去的醫案整理下?！?/br>
    他就嗯了一聲，微笑道：“玉貞，你自己說了算。咱們先去吃點熱乎的?！?/br>
    忽然他想起來什么，嘿嘿笑了兩聲：“跟你說個好玩的事?！?/br>
    盧玉貞聽他笑得俏皮，好奇心大起，問道：“你又笑什么？”

    他就笑道：“我是笑自己太魯鈍了，都怪遇見你有點晚。你知道嗎，方謹他……”

    第176章 幕后

    宮女教習所內, 方維講《中庸》講了足足一個時辰，便叫下課。

    宮女們三三兩兩地走了，偶爾有人請教, 方維便耐心地一一解答。他見陳小菊功課有些進益, 也不好明面上再有偏私，只向她點點頭。

    那個叫金英的宮女卻默默留了下來，上前深施了一禮, 從懷里掏出白色瓷瓶，低聲道：“多謝方少監贈藥?！?/br>
    方維愣了一下, 想起來了, 又關切地問道：“你的傷不礙事了么？”

    她點點頭道：“不礙事了?！庇钟脴O低的聲音說道：“您給我寫的《孝經》疏義我也認真讀了?！?/br>
    方維道：“那便好?！?/br>
    他見屋里沒有人了, 就收拾了書本出了門。走了一段，忽然回頭道：“是誰？”

    謝碧桃離著幾十步，在他身后默默跟著。見他發現了，又避不開，就走上來行禮道：“少監, 是我?！?/br>
    方維淡淡地問道：“你有什么事嗎？”

    謝碧桃道：“有事相求，還請……找個方便的地方說話?！?/br>
    方維想了想道：“你跟我到司禮監，我的值房吧?！?/br>
    謝碧桃聽了, 就有些忸怩, 小聲說道：“在您的值房不好講的?！?/br>
    方維心中疑云大起，冷著臉搖頭道：“我跟你原是師生, 需要額外避忌些, 不然被人看到, 于你的名聲恐有妨礙。之前帶你去我的住所, 實屬情急無奈之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