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耀躊躇了一下，道：“那你是……真要想讓他出不去這個門，辦法也多的很?！?/br>
    方維搖頭道：“那倒不必。我來了這里，是為了奉旨辦差，便不能只顧著自己的私心?？婆e舞弊是天大的事，若是咱們上來把他打一頓，屈打成招，以后經不起查的。我只是看不上他的為人，倒不至于構陷他。若是他不明不白地就死在這，咱們就平白無故惹一身sao，不值得為了這樣的蛇蟲鼠蟻，給自己落個一輩子的話柄?！?/br>
    陸耀反復打量他，又笑道：“難為你這樣公私分明。若我是你，高低也要先打他幾頓再說?！?/br>
    方維笑了笑，“你我都知道，這事是個燙手山芋，要辦，就得辦成鐵案，誰也說不出來什么才行?！?/br>
    他說完了，又盯著手里的紙張仔細地看。過了一會，他把紙放下，淡淡地說道：“李義藏著掖著，還有事沒說全?！?/br>
    陸耀問道：“什么事？”

    方維道：“昨天審的時候他說過，跟外頭的商人、同鄉、小舅子的朋友喝過酒。那是被咱們用話趕話，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可以信。只是這里頭只寫了些商人，沒提同鄉故舊，也沒有說什么小舅子的朋友?！?/br>
    陸耀笑道：“難為你記得這樣清楚，那就是有鬼了?！?/br>
    方維點點頭道：“他想了一夜，寫了這些東西。沒寫出來的，說不定就是了?！?/br>
    陸耀道：“這便能說通了。他不敢讓我們知道，只敢寫別的?！?nbsp;他想了想道：“這事倒是可以再拿來詐他一下?！?/br>
    方維嘆了口氣道：“這樣問他，他有法子可以推脫。我心中已經有了猜想?！?/br>
    他提了筆，在紙上寫了“江西會館”四個字，微笑道：“京城的江西菜不多，他若是跟同鄉有應酬，八成會選在江西會館?！?/br>
    陸耀點頭道：“那咱們就先將江西會館的掌柜叫來吧?！?/br>
    方維笑道：“這倒是不急。江西會館這個地方，我去過一兩次，也有些地方想不通，你跟我去一趟就知道了，只是需要換個便裝?！?/br>
    陸耀道：“這有何難?！?/br>
    方維道：“不是普通的便服，你這樣儀表堂堂，高大威猛，認識你的人應當不少?！?/br>
    陸耀笑道：“那我就扮得再窮酸些?！?/br>
    陸耀換了一身青色布衣，肩上又背了個褡褳，像是普通的行腳商人。方維穿一身黑色外袍，也不顯眼。到了江西會館門口，方維低聲道：“咱們先吃完飯再說?！?/br>
    他們進去點了小炒魚、粉蒸rou并兩個青菜，方維便額外吩咐道：“要一碟年糕，趁熱裹在油紙包里頭帶走?！?/br>
    店小二就答應著去了。陸耀看的茫然，問道：“這是……”

    方維笑道：“我因上次過來買年糕，意外發現了這個地方?！?/br>
    不一會兒，菜上來了，方維起了筷，笑道：“味道不錯?！眱蓚€人慢慢吃著，方維又招手叫道：“要一壺里渡高粱酒?！?/br>
    陸耀一邊吃著一邊笑道：“你這是日子過久了，越來越內行了?！?/br>
    方維笑道：“我不是有段時間在家做飯，倒是琢磨過這些東西。這里的菜可是做的不錯?！?/br>
    兩個人只聊些閑話。吃完了，方維叫小二結賬，掌柜的便拿著一個油紙包，笑瞇瞇地進來了，低頭道：“中貴人又來此地賞光，我們榮幸之至?！?/br>
    方維笑道：“你眼光倒毒辣?！?/br>
    掌柜的笑道：“記住貴客，原是我們開飯館的看家的本事。我上次也跟中貴人說過了，中貴人愿意過來吃飯，我們是不收錢的?！?/br>
    方維便笑道：“我不敢吃你的白食。飯館不掙錢，你們又賺什么呢?！?/br>
    掌柜的看著他，又看看陸耀，見陸耀衣著普通，想是將陸耀當作了他的隨從，又對著方維笑道：“這里原是江西籍的貴人富戶們捐資營建的，日常開門營業不為賺錢，只為結交鄉親故里，大家同氣連枝，互相幫忙，路子也就更順些。中貴人，你說是不是？”

    方維又道：“那江西籍的人來了，都不收錢嗎？那你可就是開善堂了?！?/br>
    掌柜的被他問得一愣，又陪笑著答道：“那不能夠，只是像您這樣的貴人來了，我們必定要伺候得好些。若是中貴人愿意，就在我們這里留下姓名，以后在此處宴請賓客，我們照菜單上的價錢，給您打個三折，就要個工本價錢，連賓客都照顧得舒舒服服。若是在此地住宿，也是一樣。大家都是同鄉，在外闖蕩不易，多個人幫把手也是好的?！?/br>
    方維笑道：“那我跟你打聽個人?！?/br>
    掌柜的笑道：“中貴人盡管問，只要我能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方維閑閑地道：“當朝首輔李閣老的管家，你認識嗎？”

    掌柜的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道：“認識是認識，不過……”

    方維道：“他在你這里報過名號嗎？”

    掌柜的轉了轉眼珠子，又笑道：“中貴人，貴客們的名字，我們是不能往外透露的。若是您在這里掛了名字，我們也不能和外人說，這樣大家都放心，您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