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手臂揮舞的速度加快,中高火翻炒五花rou,讓每一塊rou均勻的裹上糖色,然后倒入扁尖一同翻炒。 微弱的咸鮮味道在油潤的味道中間混雜求生,阿恬捕捉到后,不由笑了。 這樣一來,她選擇扁尖的作用就達到了。 鮮之一味,用天然的作物來提升,比起用任何的調料,要升華許多。 好在扁尖存放的時間不算長,也好在,她及時鎖住了短暫的春味。 五花rou炒制焦黃發紅,阿恬將兩瓶啤酒到了進來,然后加入腐乳汁和醬油,又往里面淋了一些蜂蜜,再將蔥姜以及干辣椒放到里面,開大火燉煮就可以了。 將鵪鶉蛋從涼水里撈出,阿恬開始剝蛋殼。 等rou差不多燉熟了,收汁的時候將鵪鶉蛋加里面,這是阿恬自己喜歡吃的口味。 在青森小館里,阿恬總覺得,吃食至少要先過得了自己的口味,她才好端給別人吃。 無論是自己的奇思妙想也好,還是循規蹈矩的食物也罷,自己喜歡,才是分享的基礎。 希望別人也能喜歡吃,是尋求認同的期盼,被認同,是遇到同好的驚喜。 就比如,攢成了這次飯局的紀蒙。 “好香!”外面,禾畟的聲音滿意又驚喜。 阿恬抬起腦袋,她帶著說好的朋友走了進來。 乍一看,阿恬以為進來了一個土人。 那人渾身上下全部是土棕的色調,除了一雙眼睛和頭發黑得發亮,像染了星辰,再沒有其他顏色了。 “他叫示土?!焙坍偨榻B,“她就是卜阿恬,非常好的一個人?!?/br> 示土點頭:“我聽說過青森小館,只是一直未往這邊來過,這次還是陪著禾畟來的?!?/br> 示土環視了一圈店里,目光在浮游的標本上停留片刻,然后落在阿恬身上:“聽說你幫了禾畟大忙,手藝很不錯,我興起也來嘗嘗,外面是這幾天禾畟打擾的報酬?!?/br> 外面? 阿恬聞言向外望,上午還晴朗的天空此時不知怎么陰沉了下來,一輛被烏云染得灰撲撲的平板車停在門口,上面堆了好多袋子。 禾畟拉著阿恬出來,對她講:“這是米和面,還有各種糧食,玉米和大豆也帶來了不少?!?/br> 阿恬目瞪口呆。 這堆糧食,把客人算上,夠她吃到明年這個時候還富裕。 “用不了這么多?!卑⑻裾媲閷嵏袑坍傉f,“飯錢真沒那么多?!?/br> “包括我倆這頓午飯的錢,和之前作為塑味者的報酬?!笔就烈餐坍傉f了一樣的話,“也不止給你,幫忙分享給其他食客吧,我和禾畟都希望,這些糧食烹飪出來的味道,能讓更多的人知曉?!?/br> 阿恬沒辦法推脫,最后收了下來,禾畟和示土二人幫著阿恬將那些糧食全部搬入了地窖里。 “我會好好使用它們的?!卑⑻裾J真的看著禾畟,“不會辜負了這些糧食?!?/br> “我知道?!焙坍傸c頭。 “進去吧,飯快好了?!卑⑻裾f著,四下尋覓了一圈,奇怪的問,“紀蒙呢?” “他還要再等等?!笔就量戳搜厶焐?,“不過也快了?!?/br> 阿恬不疑有他,讓示土和禾畟進店里,她自己則去端柴火飯。 “我來幫你?!笔就烈姞?,同阿恬一起將鐵鍋搭了進來。 幾人前腳剛進屋,后腳森林里便起了風。 天空中烏云滾滾,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有點蕭瑟的味道。阿恬想了想,把門關上,只留了窗子。 紀蒙是熟客,他會好好敲門的。 突如其來的暴風雨,是阿恬沒有想到的。 吃柴火飯的好心情被稍微破壞,不過,還有滿屋的rou香陪伴。 鍋里的rou塊燉好了,屋子里彌漫著成熟的香味。阿恬掀開鍋蓋,往里面加了鹽和菌菇精,將鵪鶉蛋扔到了里面,大火收汁。 鐵鍋燉煮出來的rou,要比高壓鍋時間長一些。這樣,rou皮才能變得酥爛,不影響整體的口感。 收汁的過程也很關鍵,色澤的構建,全靠最后收汁的成果。 一邊用鏟子翻炒防止干鍋,咸、甜、鮮、香的味道就往鼻子里鉆。 禾畟和示土本來是吃柴火飯的,他們也擅長吃糧食,結果卻被突如其來的其他物種的味道搶占了食用的欲..望。 一邊覺得羞愧,一邊又覺得,能來青森小館真好,能吃到不同的東西真好。 汁水粘稠,油潤紅亮,阿恬用手指在鏟子上面抹了點兒汁嘗了嘗,滿意的關了火,蓋上了蓋子保溫。 真好啊,這汁水,怕不是要喧賓奪主了吧。 “好了嗎?”示土有些迫不及待。 “還差一個菜,馬上就好?!闭f著,阿恬開始洗西紅柿。 五個拳頭大的西紅柿被洗刷干凈,切成大小不一的塊狀。六個雞蛋在白碗中被打散,稍微在里面噴了一些水。 西紅柿炒雞蛋是阿恬臨時想起來的下飯神氣,多少個日夜,這道美味、快速又簡單的下飯菜,是拯救阿恬一天身心疲憊的良藥。 切蔥姜沫的時候,外面的風已經很大了。 阿恬奇怪的看了眼,嘀咕了句:“怎么突然就起大風,聞著這味道,一會兒可能還得下雨?!?/br> 背后的示土和禾畟奇怪的對視了一眼,禾畟問她:“你不知道今天有暴風雨嗎?” 阿恬扭頭:“不知道啊,我沒看天氣預報,早上的天氣也還不錯?!?/br> “那你不是請了計蒙來?”示土也問。 阿恬張嘴剛想問和紀蒙有什么關系,窗外一道閃電劃過,替阿恬擊穿了迷霧。 瓢潑大雨應著雷聲而下,青森迎來了第二場大雨,每一場,都有計蒙的參與。 咚咚。 敲門聲響起,計蒙在門外問:“不是中午要吃柴火飯?” “來了來了?!卑⑻裣戳耸?,擦著跑去開門。 計蒙果然又濕淋淋的站在那里,依然光著雙腳,除了雨水,纖塵不染。 “我如約而來?!庇嬅膳呐陌⑻竦念^,高大的身形進入店內,坐到了禾畟與示土旁邊。 “還差一個菜,就快好了?!卑⑻窕氐絚ao作臺,利索的開始忙活了。 她喜歡吃酸甜的西紅柿炒雞蛋,于是炒制的時候,加了些白砂糖。 至于為什么炒西紅柿雞蛋不放蜂蜜……因為阿恬覺得,就應該放白砂糖。 不要問她為什么,雖然都是甜味,但白砂糖和蜂蜜的甜味在阿恬的嘴里截然不同,兩種菜品所需的甜味也截然不同。 西紅柿炒蛋需要的,是白砂糖純粹的甘甜味道。 這次阿恬沒有分餐,而是將兩道菜盛了兩個大深盤,又一人盛了一碗溫熱的柴火飯。 焦香的氣息隨著盛飯的鏟子不停飄到鼻間,于是,盛完了四晚飯,阿恬開始順著鍋邊下了鏟子。 咔哧咔哧。 咔哧咔哧咔哧。 奇怪的聲音暫時將其他人的注意力從撲鼻的香味中拉了回來,他們見阿恬把飯都盛了出來,在不??渲?。 “你在做什么?”禾畟奇怪的問。 “我在把柴火飯的精髓揭下來?!卑⑻竦?。 鍋巴很完整,把周邊都揭開之后,不怎么費力就揭下了完整的焦黃鍋巴。 因為用余燼又煨了一會兒,所以鍋巴的顏色比較深,看起來就跟快糊了似的。 “哦~”那三人看到后,異口同聲發出了驚嘆。 計蒙贊許道:“我聽美在提過,但她沒耐心弄,就一直沒嘗到,沒想到今日倒是有口福了?!?/br> 鍋巴巨大,像個傘面似的,估計拿到外面都能給阿恬檔一陣雨。 “先吃飯吧?!卑⑻駥㈠伆偷箍壑址呕亓隋伬?。 是該先吃飯。 鍋巴的味道遠遠比不上眼前一直撲鼻的美味,他們幾人的精力被視覺和嗅覺來回拉扯,已然快要分裂,還好有人替他們做了選擇題。 禾畟迫不及待的夾了口米飯送入嘴里,第一時間嘗到的竟然不是米香,而是焦香。 溫暖干燥的爐膛,火焰和木柴在里面劇烈的燃燒,稻米宛若木柴上的跳跳糖,經過烈火的炙烤,白潤晶瑩的表面變成了米黃,隨后變得焦黃,吸飽了烤焦的木質香氣,從縫隙里逃逸而出。 好神奇啊,為什么木柴的焦香會透過鐵鍋的底部浸潤到米飯里呢? 禾畟一邊吃著,一邊幸福的想。 “真好吃?!笔就镣坍傄粯酉瘸缘拿?,他長舒口氣,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是啊,真好吃?!焙坍偼瑯影l出贊嘆,“原來它們是這樣的味道啊,真的,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br> “所以我才說,必須扎根土地才行?!庇嬅纱罂诖罂诘某灾罪埡捅饧饧t燒rou,“配著嘗嘗這些菜吧,你們會有更新層次的理解?!?/br> “其實只嘗糧食就好了?!焙坍傔t疑的看著紅燒rou。 它們雖然好聞又好看,但,對于要不要吃還是有些懼怕的。 萬一破壞了糧食的口感呢?她吃了這些日子,糧食帶給她的富足口感,如今已全部牢記在心,阿恬的建議也被牢牢記下,吃了多余的東西,萬一破壞了記憶的味道要怎么辦? 禾畟在糾結,示土沒有這些忌諱,學著計蒙的樣子,扒拉了一些紅燒rou放在米飯上。 五花rou色澤紅亮,rou的油香撲鼻而來,示土不由自主的咽下了口水,將rou送入口中。 牙齒切開酥軟的皮,穿過形同虛設的油脂,再切斷瘦rou的紋理。沒有任何阻礙,一塊五花rou在嘴里被舌頭和牙齒很容易的分開,甘甜、油潤、鮮香的氣味自口中路過鼻腔竄入腦海,最后渾身籠罩在了醇香的世界里。 甜甜的云朵在空中一蕩一蕩,示土躺在上面,側過頭就能咬一口棉花樣的云,酥軟、彈性,空氣一般的口感令他流連忘返。 rou是酥的。這是示土從未想過的口感。 軟爛想過,韌勁想過。酥爛,是他從阿恬烹飪的器皿中,無法想象能夠得到的感受。 禾畟一直觀察著示土,發現這人已經吃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