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阿恬覺得女子有點兒像搞調研的食物品鑒家,不是說,最簡單的食物才能品出一家餐廳的真實水平,換句話說,最簡單的食物都做不好,再有噱頭都沒有用。 可青森小館,只是一家普普通通的,甚至都無法在大城市里存活下去的森林小館罷了,還引來食物品鑒家了? “是饅頭有什么問題嗎?”沒有那些花里胡哨的心思,阿恬心中便有了直接詢問的勇氣。 “沒有,很好吃?!迸訐u了搖頭,毛茸茸的金棕色發梢來回擺動,“我只是想好好琢磨一下它的味道?!?/br> 見女子吃得認真又細致,阿恬忍了忍,終是沒忍住,吃了一口白饅頭。 剛蒸熟的饅頭還很宣軟,麥香與氣孔間的熱度相得益彰,層疊的韌勁令咀嚼出的麥香更富有層次感。 麥浪滾滾的田間,被遮掩在內的溫泉熱氣騰騰的冒著蒸汽,四周散落的麥穗浸潤了溫泉的熱,被日光炙烤出了干枝的香氣。 見阿恬吃了,女子眼神亮了:“你覺得,這麥香,還欠缺點兒什么嗎?” 麥香能欠缺什么呢? 對方認真問了,阿恬也在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 “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别z頭已經很好吃了,但阿恬確實還有期待的味道,她不知道這算不算麥香的欠缺,但仍舊試探著說,“希望回味的時候,這股香氣能夠沉淀下來?!?/br> 那女子怔了怔,似是沒有想到阿恬真的會給出答案。 不過繼而,她一雙眼睛里,似是閃著金燦燦的光:“我知道了!是接受了自然養分之后,沉淀入大地再汲取養分的厚重味道!” 阿恬:……? 等、等一下,她尚且無法形容得更加具體的味型,她這就明白了嗎? “你真是好樣的呀!”女子激動的捉住阿恬的手,“你應該是阿恬對吧?我叫禾畟?!?/br> hece?哪個何惻? “祂們見我苦惱許久讓我不如去嘗嘗人間煙火,推薦了青森小館?!币颢@得收獲而快樂的雙眸晶亮晶亮,“我聽說過這里,今年是第一次來,但現在,能來這兒真的太好了!能早來一些就更好了!” 阿恬怪不好意思的,尷尬的撓撓頭:“能令您滿意真是太好了?!?/br> 一個饅頭而已,換來這樣的夸贊,這次她豈不是賺大發了。 “不不,您能算得上塑味者?!焙坍偯C然起敬,“之后的一段日子,也還要拜托您?!?/br> 敬稱可把阿恬嚇得不輕:“什么您您的,我不過26歲,叫我阿恬就行?!?/br> 還有那個見鬼的塑味者是個什么鬼喲…… “青森小館隨時歡迎禾畟你的光臨,想來就來,拜托什么的太客氣了?!卑⑻衩^續道。 禾畟挺有意思,看起來挺溫婉的一名女子,有些奇奇怪怪的可愛與客氣。 那個敬稱,應該是有幫到她大忙了吧?真好啊,這樣幫助別人解決困境,令阿恬產生了一種同之前完成工作時完全不一樣的滿足感。 不是因為本領,而是因為本質。 自己存在本身的原因,解決了其他人的煩惱。 是此時此刻,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真實感與充實感。 “那就這么定了,明日我還來?!焙坍傉f著起身,“今日沒帶飯錢,等過過籌夠了給你帶過來?!?/br> “一個饅頭,請你吃都行啊?!卑⑻裰v。 她還沒單獨賣過一個饅頭,再說,一個饅頭要怎么收費呢?五毛?一塊? 在他們那里,又是怎樣認知的呢? 青森小館沒做定價,來人都是看著給的。像前兩天來掃碼付款也行,老太太用現金付款也行,還有像紀蒙和小春他們一樣,用東西交換也行。 二樓的屋子里有個保險柜,紀蒙和小春一類給的東西,阿恬都放在了那里。 美在在的時候也是如此。 貨幣流通不對等的時候,阿恬會從保險柜里拿東西出來換錢,換一個能維持青森小館的運行很久。 小春他們給的東西在他們眼里不值錢,但阿恬這邊能換好多好多錢。 在他們看來,青森的一頓飯,似乎勝過許多價值連城的寶物。 “我可能還要再吃些日子,所以飯錢一定是要給的?!焙坍傂睦锉P算了下,一兩天確實不太行,“等我籌完,總歸會在我最后一次來之前結清賬目?!?/br> “那好吧?!币娝龍远?,阿恬也不強求。 “那今日就告辭了,真的很感謝你?!焙坍倢Π⑻裎⑽Ⅻc頭,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的邁步離開了店里。 阿恬站在門口望了一會兒,也不知什么時候,這人就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此事暫且告一段落,阿恬帶著一絲明日的期待,放下其他心緒去燉土豆炒rou片和芹菜炒雞蛋,畢竟天大地大,她餓著肚子最大。 吃飽喝足,阿恬跑去地窖給青梅酒放了氣,一天的工作便結束了。 大概是除了禾畟的出現沒有其他波瀾,將挑選水果榨汁的事情扔給了明天,阿恬摟著甜甜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禾畟果然如約前來,這次點了一份糯米飯。 阿恬給她做了,還問要不要配個芒果和椰汁,這次禾畟痛快的答應了。 吃完飯,照樣問了阿恬有什么想法沒有,阿恬說想要更加清甜黏糯的糯米。 禾畟記下,約定轉天再來,又離開了。 第三天是小米粥、第四天是雜糧飯、第五天是豆面窩窩頭、第六天是蕎麥面…… 直到第十四天—— “明日是我來的最后一天了?!背酝牦H打滾的禾畟對阿恬這樣說,“明日想吃純純的大米飯,麻煩多煮一些,明日有個朋友要一起來,帶著這半月的飯錢?!?/br> “行?!卑⑻翊饝?。 一鍋米飯,再來一個也夠了。 半晌,禾畟猶豫著開口:“那個、我能不能問問,阿恬用什么煮米飯?” “一般用那邊的電壓力鍋?!甭勓?,阿恬指著壓力鍋講,“那個壓力鍋挺好用的,煮出來的味道也不錯?!?/br> 禾畟看了眼壓力鍋,又看了看阿恬,抿了抿唇沒說什么。 但阿恬總覺得,她毛茸茸的發梢都沒了精神,于是問:“有什么問題嗎?還是你希望怎么煮?” “想用更接近大自然的方式?!焙坍偧m結了一會兒,十只手指絞得都泛了白,最終還是講出了自己的要求。 幾乎是立刻,阿恬就想到了一直沒有實現的那個方法。 于是她問:“你認識紀蒙嗎?” 禾畟點頭:“認識啊,怎么了?” “那你明日叫上紀蒙一起來,我煮柴火飯給你們吃?!卑⑻翊饝?。 “那、那再好不過了!”蔫兒下去的發梢又恢復了生命力,在時而掠過的穿堂風里搖曳,“那就一言為定了!” “一言為定,你們中午過來吧?!卑⑻穸ㄏ铝藭r間。 “好?!焙坍偞饝讼聛?,雀躍的離開,金色衣裙上的穗穗像被扔進了嘴里的跳跳糖。 于是轉天,阿恬早早就起來準備柴火飯了。 大鐵爐又派上了用場,這次阿恬打算燜一大鍋,明天或者后天,即便比剛出鍋的時候味道上要差了點,也可以吃香噴噴的柴火飯了。 先把米洗干凈放一旁備用,再把大鐵鍋洗刷干凈,放上清水大火燒開。 等水燒開之后,將剛剛清洗好的米放到里面蓋上蓋子熬煮。期間要記得用鍋鏟從鍋底攪和,避免糊鍋粘黏在鍋底上。 等米被熬得發脹變軟,將多余的米湯盛出來僅留覆蓋超出大米一層的量,將爐膛內的大塊柴火夾出來,改中火蓋蓋子燜。 做好這一切,阿恬回到店內,開始烹飪佐柴火飯的菜。 扁尖燒rou是一早就確定好的,咸鮮的扁尖和甘甜軟糯的五花rou能夠碰撞出什么樣的火花,連阿恬自己都期待不已。 是的,她還沒做過這道菜。 既然沒有做過,就讓想象力拆上翅膀,在青森的上空飛上一會兒吧。 照樣是先將扁尖焯一下水去除其表面過于豐富的鹽巴,其后改刀切成段,放到一旁備用。 五花rou是這次的主角,阿恬挑選了一塊標準到極致的五花三層,用來和柴火飯做最佳拍檔。 將五花rou切成一厘米見方的塊,涼水下鍋,放入姜片、蔥段以及少許料酒焯水去腥。 水開后撇去少量的浮沫,稍微煮一會兒,撈出來放到旁邊控水。 鵪鶉蛋帶皮整顆下入水中,等水沸騰后,關火蓋蓋燜熟。 阿恬從冰箱里找出來兩瓶啤酒放到旁邊,繼續切蔥姜還有干辣椒。 辣椒不用多,按照今日的rou量來算,三個足夠了。 做完了這些,nongnong的米香飄了進來。 阿恬走了出去,將爐膛內的柴火拿掉,只剩一些余燼殘渣保持鍋內柴火飯的溫度。 她沒有掀鍋蓋,距離中午沒多少時間了,禾畟他們也應該到了。如果按時前來,柴火飯的溫度應該是剛剛好的,扁尖燉rou也還有小會兒就能出鍋。 希望一切都能剛剛好。 開火、倒油、加入蜂蜜,小火熬制糖色。 沒有選擇白砂糖,也沒有選擇冰糖,阿恬最終還是選擇了蜂蜜。 沒有別的原因,因為她沒有用蜂蜜熬過。 熬糖色是個技術活,尤其是蜂蜜,等不到變成棕紅色,可能就焦了。 焦了,就繼續再熬一鍋。這是阿恬告訴自己的,也是她準備失敗之后打算這樣做的。 想要用理想的菜品搭配柴火飯,就要做好承受失敗,再接再厲的準備。 緊緊地盯著鍋里的油和蜂蜜混合,爐火被調成小火,緩慢又小心翼翼的熬制。 手臂不敢有一刻停下,就怕停下的空擋,蜂蜜和鍋底產生粘黏,一切便會前功盡棄。 阿恬看著鍋里的混合物,一點一點的,從油黃色變成棕黃,最后,變成了自己想要的棕紅。 “就是現在!”變成棕紅的瞬間,阿恬抓起旁邊控干水分的五花rou,倒入糖色中。 滋啦! rou皮和肥油立刻就被炸出了香氣,甘甜的蜂蜜,醇香的油脂,讓迷人眼的油煙都變得沒那么討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