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節
是因為常家女郎失蹤之事,而無心參祭嗎? 祭典有序地進行著,各士族子弟依次單獨上前上香參拜各圣時,明洛暫退一旁等候之際,她的貼身侍女走了過來。 “女史,府中出事了……”侍女壓低聲音道:“世子不見了!” 什么? 明洛未露異樣,帶著侍女避開眾人視線,去了殿柱后說話。 “……據說世子只帶著一名通房和小廝,自后門出府,守在后門處的護衛不知被何人迷昏了去!” 侍女道:“府中已派人去尋,最終是在夫人陪嫁的一處別院前發現了世子的馬車,可別院里的下人卻稱并未見到世子!” “圣人得知此事龍顏震怒,此時已令人在城內外加緊搜尋世子下落……” 明洛的眉越皺越緊。 護衛被迷昏……究竟是誰幫明謹趁夜出了府? 絕不會是他那些狐朋狗友,那些紈绔們沒有這個膽子,也不可能做得這般干凈! 會不會是……常歲寧? 想到這個可能,明洛心頭快跳了幾下,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這兩日各處都未能找到常歲寧的下落,這已讓她開始有些不安。 如今這局面不太對勁…… 昌氏若已得手,為何遲遲未有現身?有昌家滿門族人在,昌氏絕對是不敢逃的……所以,會不會是遇到了什么變故? 而若這一切皆是常歲寧在背后cao控,那么,對方引明謹主動出府……有什么目的?挾持他,逼明家和圣人放了常歲安?還是有什么別的企圖? 很快有書童尋了過來,明洛只得斂去神態,回到人前繼續引禮。 而她能想到的可能,圣冊帝自然也已經想到。 在圣冊帝的示意下,禁軍與各處衙門皆已迅速派出人馬,于城內外搜尋明謹的蹤跡,且重點搜查了與常家有關之處。 “近日有大量流民流匪滋擾京師,時有藏匿民宅伺機行盜竊傷人之事發生,我等奉令前來搜查流匪下落!” 常家于城外的莊子外,也來了一隊官差。 沈三貓聞言大驚失色,趕忙躬身做出“請”的手勢:“竟有此等事……諸位差爺快快請進,勞煩搜查得仔細一些才好!” 他親自帶路,領著官差搜完屋宅又去后山,生怕真有盜賊藏匿,哪怕只偷走他一粒米,都是他所不能承受之痛。 隨著城內一隊隊禁軍官差快步出入各處,落入一些不明真相的百姓眼中,不免人心惶惶。 自流民入京、揚州起戰事以來,京師也rou眼可見地一日不比一日太平了…… “這又是怎么了?” 一群避開那些官差的百姓,聚在一處低聲議論起來。 晨早時尚還有些晴色的天幕,此刻又壓低下來,冷風陣陣,吹得人縮緊了脖子。 明謹半點不知此刻外面為了搜尋他的下落,已險些將京師翻個底朝天。 此時,他躺在榻上,剛費力地張開眼睛,下意識地抬手按住隱隱作痛的頭。 “世子……您終于醒了?!币恢笔卦谝慌缘泥咚雎暤?。 明謹在她的攙扶下坐起了身,一邊打量房中陳設,一邊皺眉問:“我怎么睡在這里?” “世子您忘了嗎,來時路上您在馬車里睡著了,到了別院外婢子未能喚醒您,便和他們先將您帶到了此處歇息?!?/br> 是嗎? 明謹試圖回憶自己睡著的經過,但越想頭越痛。 他昨夜喝了很多酒,又吃了那壯陽大補的藥丸,加上許久未歇息難免疲憊,酒勁使然睡過去也是正常。 噙霜的話給了他一種此時已在別院的認知,他隨口問:“明貴呢?” 明貴是他的貼身小廝。 噙霜看向窗外,沒有猶豫地回答:“在外面守著呢,要婢子喚他進來伺候嗎?” “不必了?!彪S著思緒回籠,明謹清晰地想到了自己來此處的目的,他遂起身,就往室外走去。 出了這間內室,他才發現此處似乎是一座閣樓,母親陪嫁的那座別院很大,他只來過一次,對各處陳設布置并無太多印象,因此并未覺得哪里不對。 加上他很快看到了昌氏身邊的人。 “廖嬤嬤?!泵髦斝α艘宦暎骸班咚箾]撒謊,你們果然在這里?!?/br> “世子……”廖嬤嬤微福身行禮,她身后跟著一名隨從。 “你們當真抓了常家那個賤人?”明謹迫不及待地問:“她在哪里?是死是活?” 廖嬤嬤神色猶豫不定。 “怎么,母親不準你說?”明謹不耐煩地冷笑一聲:“一個卑賤的武將養女,我竟還處置不得嗎!” 忽然抵在后腰處的冰冷鋒利之物滿含提醒與威脅,廖嬤嬤不敢再有遲疑:“……人就在樓上?!?/br> 明謹“哈”地笑了一聲,眼中浮現一抹興奮之色,立即便往樓上走去。 聽著那一步步上樓的聲音,廖嬤嬤心如死灰,眼神冰冷憤恨地看向噙霜。 這賤人竟然出賣世子,與外人合謀將世子騙到此處! 噙霜握緊了因緊張而滿是汗水的手掌,面容顫顫卻未曾回避廖嬤嬤的視線,她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未給廖嬤嬤再說話的機會,見明謹已經上樓,那名隨從快速綁了她的手腳,將她押到一間老舊棄用的狹小藏書室中,將門鎖緊,守在外面。 見廖嬤嬤被關了回來,同樣被綁了起來的昌氏連忙問:“……常歲寧她到底想干什么,這里是什么地方!” “夫人……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讓噙霜那賤人將世子騙了過來!” “什么?!”昌氏猛地瞪大眼睛:“她究竟想干什么!” 看著自家夫人狼狽不堪的模樣,廖嬤嬤絕望地搖頭。 她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她和夫人是被打昏了帶過來的,她們已兩日未曾吃過東西,只喝了些水。 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加深了昌氏的恐懼不安,她掙扎著撲倒在地,試圖離開這里阻止那未知的一切,但注定只是徒勞。 無用的掙扎間,倒在地上的昌氏因過于用力而雙眼赤紅,此刻,她腦中忽然響起了那少女在關圣廟中,與她說過的最后那句話—— “臨死前順便看一看我這螻蟻的道理?!?/br> …… 明謹已上了二樓。 二樓處有兩名隨從把守,但見到他來,略一遲疑后,便行禮讓了路。 這讓明謹愈發篤信眼前的一切,更何況他原本也分不出神來思索其它可能。 他揚起嘴角:“你們就守在這里,我自己進去?!?/br> 兩名隨從應“是”。 明謹抬手打起面前其中一道垂著的竹簾,走了進去。 此處各門窗皆緊閉著,一絲風也透不進來,也看不到外面的分毫景象,的確是囚禁于人該有的場景。 明謹很快就看到了被囚禁的那個人。 她被綁在一只椅子里,手腳皆被縛住,身上穿著的衣袍滿是泥濘與血跡,束在頭頂的發絲散亂。 聽到腳步聲,她轉頭看來之際,唯有那一雙眼睛仍舊亮得驚人,泛著寒意。 明謹驚喜地笑道:“太好了,果然是活著的!” 他走過來,滿意地看著眼前之人,彎身伸手捏住了常歲寧的下頜,左右打量著她:“你不是一向最威風能耐嗎,怎么如今也落得這般狼狽境地?” 他說著,朝那張臉又靠近了些:“我聽說,芙蓉園比馬之時,是你暗中做了手腳,對嗎?” 常歲寧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微微笑了笑:“是又如何?” 明謹捏著她下頜的手下移,忽然掐住了她的脖子,一字一頓恨聲道:“常歲寧,你還真是懂得如何找死啊……” 常歲寧也很滿意地看著面前之人。 果然,只需要將他受傷的真相告訴他,他便一定會過來。 以她自身作餌,果然是個可行的好辦法。 她挑釁著問:“你要殺了我報仇嗎?” 明謹獰笑一聲:“怎么,你覺得我不敢嗎?” 常歲寧進一步消除著他的警惕:“你們若敢殺我,何故將我囚禁于此?” “那是我母親!”明謹掐著她脖子的力氣漸大:“她將你囚禁于此,不外乎是怕你壞了她的事……可我不一樣!你如今落在我手中,我想殺你,不過是易如反掌之事!” “你應當已經查到了吧,長孫萱就是我殺的!”他得意而暢快地道:“長孫家的嫡女我都殺得,何況是你這低賤的武將養女!” 他似終于尋到了合適的傾述對象那般,炫耀般地說道:“實不相瞞,起初殺了她,我還稍有些懼怕……可后來,自有人替我收拾料理一切,自有你阿兄來替我頂罪!” “你知道為什么嗎?”他笑著道:“因為我姓明!” 他‘憐憫’地看著面前的少女:“我今日就算將你剝皮拆骨,讓人將你凌辱百遍……又有誰會替你主持‘公道’呢?” 被他扼住脖頸的少女面色漸紅,卻又笑了一聲:“就憑你,這等比之陰溝老鼠尚且不如的蛀蟲……也配讓我阿兄替你頂罪嗎?!?/br> 少女眼中冰冷的鄙夷輕視激怒了明謹,他猛地用力,將人連同椅子一同按倒在地,發出一聲巨響。 守在外面的護衛聞聲皺眉,但思及女郎的交代,一時只能忍住。 少女的腦袋重重地磕摔在地上,只是輕皺了下眉,便再無其它表情,只冷冷地看著明謹。 明謹盯著她,忽然好奇地問:“你和長孫萱竟然還不一樣,你是真的不怕死嗎?” “也對,我不能讓你這么輕易死去,長孫萱就是死得太快了,我回頭怎么想,怎么覺得不夠盡興……”他松開掐住常歲寧脖子的手,視線落在了她右邊的手臂上。 那里的衣袍被割破,血雖已止住,卻也明顯可見曾被刀劍所傷。 明謹眼睛微亮,有些惋惜:“來得匆忙,未帶什么趁手之物……” 他望向四下,也無滿意的東西,最后干脆拔下了常歲寧束發用的玉笄。 “就用這個吧?”他握著那支玉笄,用力將其插入少女手臂上的傷口中,緩緩剜動著,看著那很快變得鮮血淋漓的傷口,暢快地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