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節
不過,他既予她一顆栗子換一件事的允諾,那她也允諾他一個好了。 在面對真摯時,她做人也可以很像樣的。 “如若日后崔大都督有需要我做的事,也皆可直言?!背q寧補充道:“無需栗子,說一聲即可?!?/br> 崔璟聞言笑道:“你比我大方得多?!?/br> 嗯,據聞玄策軍前上將軍歷來好強,凡事不喜輸于人后,的確名不虛傳。 “好說?!背q寧道:“是你先待我大方的,我還回去也是應當?!?/br> 她原不是大方之人,只因他值得罷了。 崔璟看向她:“……怎聽起來像是你我在打架?” 常歲寧思索了一下,的確是像,但她點頭:“無妨,一個道理?!?/br> 敵意換來敵意,真心可換真心,這世上諸多事大約皆是同理。 崔璟像是被她說服了,也點了頭:“嗯,一個道理?!?/br> 常歲寧:“那我先來試一試?!?/br> 崔璟不解,試什么? 下一刻,只見她低頭從外衣腰間系著的荷包里取出了一物,遞向他。 又是一顆栗子。 崔璟一怔之后,抬手接過,認真問:“需要我去做什么?” 常歲寧:“回去好好睡一覺?!?/br> 聽得這個“要求”,崔璟看向她:“怎不換一件更有用的事來試?” 常歲寧看著他手里的栗子,不答只問:“不好用嗎?” 崔璟點頭:“好用?!?/br> 既是好用,那他便要走了。 他最后叮囑道:“回京后若有需要,事無大小,皆可持銅符去玄策府?!?/br> 又道:“若這兩日在寺中遇事,便去尋無絕大師?!?/br> 無絕那里,會有她想要得到的一切答案。 常歲寧聽懂了他話中之意,與他點頭:“好?!?/br> 而后,她目送著崔璟離開。 他此行肩負甚多,無論是并州長史有意勾連徐正業,還是備軍于北境威懾北狄,皆關乎大盛江山安危,這一切此刻系于他一人,不允許他有分毫差池。 她雖未與崔璟并肩作戰過,但曾經她也是他,心境便有相通之處。 察覺到身后的視線一直在靜送著自己,崔璟未有回頭,出于珍視只當不察,以免驚動了那道目光。 他走得有些慢,又不敢太慢。 他曾得到過許多目光遠送,但這次,很不一樣。 崔璟看著手中的兩顆栗子,微微笑了笑,他此行收獲甚豐。 等在不遠處的元祥迎了上來,跟在崔璟身側往前走,壓低了聲音:“……大都督,您可算是出來了,屬下還當您要在里面呆一夜呢,這就差進去尋您了!” 大都督今日受了傷,到時辰要換藥的,一直等不到人出來,他都快急死了。 “嗯,她讓我回去好好睡一覺?!贝蕲Z溫聲道。 元祥:“?” 她? 常娘子? 噢,合著大都督是被常娘子趕出來的啊。 所以說,若非常娘子趕人,大都督還不知要待到幾時呢。 元祥有些想嘆氣,但視線被自家都督手里的東西吸引了去,不由問:“大都督……這是哪兒來的?” 但不知為何,元祥問出口的一瞬忽然覺得自家都督一直拿在手里看著,為的就是等他來問這一句—— 崔璟:“她送我的?!?/br> 元祥:“……” 果然。 但到底是自家都督,他還是要捧場的:“常娘子為何送您栗子?” “一顆是謝禮?!贝蕲Z詳細地解釋道:“一顆是讓我回去歇息?!?/br> “……”元祥的面色有些古怪。 謝禮? 謝的是他家大都督今日的冒險之舉嗎? 他雖不知詳細緣故,但大都督和無絕大師行事需要他來配合,所以他很清楚自家大都督今日做了什么,是為了誰。 可他家大都督出來的時候一身血啊,結果……就換來一顆栗子做謝禮? 偏偏大都督還很寶貝,甚至在同他炫耀。 元祥隱隱覺得兩分心酸,不過是喜歡個女郎,他也瞧過旁人的例子,同樣是喜歡,怎他家大都督就淪落如此呢? 于是,那口憋了許久的氣到底還是嘆了出來:“屬下有時真想問問您……常娘子莫不是救過您的命嗎?” 崔璟:“對?!?/br> 元祥一愣:“何時的事?屬下怎不知道!” 夜色中,傳來青年認真的聲音:“上輩子?!?/br> 元祥:“……?!” 告辭了。 大受震撼的元祥,一路再說不出半個字來。 而崔璟離開后不久,料理罷一應事宜后,遵圣冊帝交待回了天女塔的明洛,從一名僧人那里聽到了崔璟來過的消息。 第177章 等下次好奇的時候 天女塔后的兩間禪房前,明洛聞言擰起了眉:“他來過了?” “是?!?/br> “他是來見常歲寧的嗎?!泵髀咫m是在問話,但語氣卻已是篤定。 “正是?!蹦巧擞诨璋抵袎旱土寺曇?,“塔門已閉,常家女郎并未驚動我等,是跳窗而出與崔大都督相見的?!?/br> 明洛語氣微涼:“圣人命其在此祈福,她卻深夜與人在此私會,可謂全無半點誠心與羞恥之心?!?/br> 可偏偏那來尋她的人是崔璟,此事縱然傳到圣人面前,圣人也不會多說什么,更不必提是傳揚出去借此來做文章了。 總是如此…… 每每縱逢常歲寧有了錯處,卻總叫她有無從下手無可奈何之感,而只能于一旁看著對方肆意妄為卻不必承擔后果……這與她全然不同的人生與活法,正也是她日漸厭憎常歲寧的緣故之一。 明洛壓下心底不甘,正色問那僧人:“他們二人都說了些什么?” 依她對崔璟的了解,他縱然再如何心儀常歲寧,卻也不該無緣無故深夜來此尋人……莫非是與姑母的那個猜測有關? 她不是會因為些許情緒便昏頭之人,在對待姑母的那個猜測之上,她于公于私都不敢有絲毫大意。 只是卻聽那僧人道:“崔大都督似乎是來與常家女郎辭行的?!?/br> “辭行?” “是?!鄙说穆曇舾土诵骸按薮蠖级阶苑Q奉圣人密旨,不日便要離京?!?/br> 明洛有些意外,密旨? 她想到了今晚崔璟最后從圣冊帝的書房中單獨出來的情形。 “明女史……不知此事嗎?”僧人有些不確定地問。 明洛面色微凝:“我只是未想到崔大都督如今竟連圣人密旨也拿來隨意泄露——” 僧人應和了一聲,卻也未再深言。 他是在為圣人做事,而不是面前這位明女史,若明女史不知那道密旨的存在,不慎聽到了的他自當緘口。 面對僧人的謹守分寸,明洛面上未覺,心底卻有分辨在。 她并不知那密旨的存在,姑母愿意給她的到底太少了…… 正因足夠少,便隨時可以收回。 那可被隨手收回的微末之物不會影響到姑母分毫,但卻是她賴以生存的一切…… 這便是她長久以來緊繃不安的源頭所在。 她未有將這些情緒顯露分毫,只繼而問道:“他們的談話中可有值得留意之處?” 僧人大致復述了一些自己聽到的,最后道:“……因恐被崔大都督察覺,便未敢太過靠近,只這些談話來說,聽來并無異樣之處?!?/br> 明洛于心中無聲冷笑。 是沒有什么異樣。 只處處可見常歲寧心口不一罷了…… 嘴上說著拒絕,但又是深夜相見,又是相談許久,且還要目送崔璟離開……這不是欲擒故縱又是什么? 思及此,她不由又想到了崔璟那句“她只管來利用愚弄于我,我并不在意”—— 那常歲寧的心思如此膚淺,甚至連遮掩都不會,但偏偏崔璟分明看得透卻全不在意…… 姑母好似也是如此,分明將常歲寧的諸多膚淺劣性看在眼里,但仍愿相信對方與崇月長公主是同一人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