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
崔璟看向他:“……?” 是沒聽到魏叔易那句話嗎? 還是覺得……他就是長輩? 在自家都督眼神的注視下,元祥遲遲恍然,舌頭打了個結,干笑道:“屬下開個玩笑!嘿!” 都怪大都督成日同常大將軍待在一處,阿點將軍又常說什么一家人……害得他潛意識里都要將大都督當作常娘子的長輩來看待了! “阿娘……”魏妙青又忍不住去扯自家阿娘的手。 阿娘總是長輩吧! “急什么,日后總有機會的?!倍问闲聪蛏韨鹊呐畠海骸艾F下怎不怪阿娘常娘子長常娘子短了?” 魏妙青聽得臉色一紅。 她之前哪里想得到常娘子教訓起那解夫人來能如此招人喜歡的? 眾人聽聞常娘子同意將畫留在登泰樓內,多也是樂見其成的。 “如此神作,是該叫更多人來看一看的……” “我等若哪日想來看畫了,倒也能隨時過來看一看?!?/br> “你醒醒,咱們哪有這么多銀子來登泰樓?” 這句直中要害的話叫不少囊中羞澀的文人頓覺心口一痛。 恰是此時,卻見那孟東家朝眾人揖手一禮,含笑道:“孟某有幸得藏此畫,自當與諸位共賞,日后諸位若想前來觀畫,亦可如今日此般,以詩文一首為柬入樓中小坐賞畫——孟某雖不比常大將軍這般闊綽廣宴諸位,但清茶一壺還是有的?!?/br> 眾人喜出望外,紛紛道謝。 孟列轉頭低聲吩咐伙計,去請城中最好的裝裱師傅前來。 而夜已深,此時便也終至散宴時了。 常歲寧與眾人施禮,面帶笑意:“來日望與諸位再聚?!?/br> 諸人紛紛還禮。 但此時,他們當中并無幾人將此再聚之言當真。 許多人走出登泰樓時,回頭望一眼,猶覺這一日所歷如赴了一場黃粱大夢。 那些文人們散的快些,女眷們因存了想與常歲寧說一說話的心思便落在了后面。 關于眾女眷對解夫人之事的不齒與慶幸之言不必多表,余下的便是對那幅畫的稱贊與感慨了。 那畫中少女又豈止是常娘子一人而已? “幸而今日是端午,陽氣正熾,自然什么陰邪之事都近不了常jiejie的身!”姚夏慶幸道。 這話常歲寧是有些贊成的。 她自己便是最大的陰邪之事,自沒什么別的陰邪之事能再近身了。 “這五彩繩給常jiejie吧,可以辟邪消災呢?!币ο膶⒆约菏滞笊系奈宀世K解下,系在常歲寧的手腕上。 每逢端午女眷便會編上五彩繩戴上,用來祈福納吉。 “我的也給常娘子!” “還有我的……” 盛情難卻,常歲寧只能任由她們給自己系上。 “我的才好看呢!”魏妙青輕哼了一聲,也擠上前去,極快地將自己的五彩繩綁在常歲寧的手腕上。 常歲寧定睛瞧了瞧,的確好看,還墜著幾顆彩色玉珠。 她莞爾道:“多謝?!?/br> 魏妙青不以為然般道:“一根繩子而已,謝什么……” 細想想,她好像本也從未討厭過常歲寧。 起初只是覺得不甘心被人奪了風頭,不服氣怎有人生得那般好看。 現下么…… 她下意識地看向面前少女,正見對方沖自己笑著。 魏妙青眼前一晃:“……!” 可惡,現下她還是覺得女媧不公! 但……那是女媧的錯!不是常歲寧的錯! 偏那常歲寧還在沖她笑著,并道:“才不只是一根繩子?!?/br> 這些五彩繩,都有著最友善美好的祝愿。 送走了眾女眷后,常歲寧聽聞常闊與孟東家去了后院說話,遂帶著喜兒先去了登泰樓外等候。 夜風里還殘留著焰火燃放之后的氣味,常歲寧輕吸了一口,恍惚間好似回到了兩軍交戰后的戰場殘局之上。 今晚她也算打了一場仗。 仗雖不大,但好在贏了。 但有一件事,她還是猜錯了—— 常歲寧看向那燈火闌珊的街道,微攏起了眉心。 第122章 讓人知道常歲寧是誰 她本以為玉屑今日會出現。 故而除阿澈外,她又使阿稚也在暗中盯著,但一整日下來直到此時,都不曾有任何消息。 玉屑已嘗試過要離開長公主府,便說明是起了心思的。 一再退縮猶豫,無疑是出于害怕。 在怕什么呢? 一個十多年來都不曾離開過長公主府半步的人……她所懼怕的,顯然不止是那個消失多年而又突然出現的暗號。 躲在長公主府,躲在圣人的監視之下,多半也是為了保命。 所以,她害怕自己一旦真的踏出長公主府,便會遭人滅口—— 常歲寧眼底有思索之色。 能讓玉屑怕到這般地步的,必非尋常人。 或者說當年能說服玉屑給她下毒的,本也不可能是尋常人。 而眼下由玉屑的諸多舉動反應來看,當年之事的主使倒的確不像是明后了。 雖已時隔多年,舊事均歸塵土,但毒害和親長公主的罪名一旦被抖出來亦是非同尋常,故而對方如今是否還在暗中盯著玉屑,尚不好說—— 那么,為了避免玉屑在說出真相前被人滅口,誘其離開長公主府的同時,她便還需再多做些準備。 如此一來,單憑阿澈一個盯梢的,便遠遠不夠了。 她需要一些可用之人。 常歲寧思忖間,前方有逐漸激烈的爭吵聲吸引了她的注意。 抬眼看去,只見是兩個孩子在爭搶著什么東西。 矮瘦些的那個轉身跑了幾步,高些的那個孩子追上來一把將人撲倒在地。 “你還敢跑!拿出來!” “這是我的……!” “給我!” 高個的孩子奮力騎壓住對方,不由分說地將對方手里的東西搶了過來。 他身下的孩子還在掙扎反抗,他將搶來的東西塞進懷里,咬咬牙,一手按著對方,一手握拳就要朝對方臉上砸去。 那拳頭剛揚起,卻被人一把攥住。 男孩抬轉頭看去,不由一愣。 “小孩兒,搶了東西便罷,怎還要打人?”常歲寧問。 衣衫臟污襤褸的男孩并不答她,只用力地要將被她制住的手抽回來,但他越動越覺被攥得更緊,只能惱羞成怒地道:“關你什么事!放開我!” 常歲寧也不理他的話,手上一個用力,先將他從那孩子身上拽了起來:“問你話呢,為何打人?” “我就要打!”男孩漲紅著一張臟兮兮的小臉,看似惡狠狠地道:“我這回將他打服了,他下次就不敢反抗了!” 喜兒看著他懷里的那只臟兮兮的饅頭,不禁問:“就為了一個饅頭?” 男孩聞言眼里升騰出難堪與怒氣,憤懣道:“你們這些人當然看不上一個饅頭!” 喜兒對上那雙眼睛,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看著面前那雙故作出兇狠之色的眼睛,常歲寧又看一眼一旁那面色委屈不安的矮個男孩—— “但他沒有錯,你打了他,他至多會怕你,而不會服你?!?/br> 男孩皺著眉:“有什么區別!” 下一刻,被攥住的手腕忽然傳來劇痛:“疼疼!” 常歲寧手下留有分寸在,此時便松了力氣:“方才怕了嗎?” 男孩皺著臉不說話。 “可你不會服我?!?/br> “無甚過錯卻被生生打怕之人,怕的無非是你的力氣,可當你有一天病了傷了沒了力氣,對方定會反撲報復?!?/br> 常歲寧道:“這是叢林里那些狼群的生存之道,而人可以讓人服人,真正的心服,才是長久之道?!?/br> 十二三歲的男孩已足夠聽懂她的話,卻偏過視線,神情倔強不滿地道:“人和狼有什么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