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不愧是將門子弟?!?/br> “上回在大云寺只遠遠見過一面,今日離得近了才看清……常郎君與常娘子倒是同樣的好看?!?/br> 待常歲安走后,一群性情活潑的女孩子們便毫不吝嗇地夸贊起來。 她們自然知曉常家兄妹并不是真正有血緣的兄妹,二人生得也并不相似,常娘子嬌麗清艷,是精雕細琢的漂亮,常郎君則是威武健朗,為一種大刀闊斧的俊朗。 女孩子們嘰嘰喳喳夸贊間,有人輕捅了捅姚夏:“阿夏,你怎么不說話的?” 這個時候,怎能少得了這好色之徒的發言? 被點了名的姚夏回憶著評價道:“常家阿兄眼睛可真大,叫我委實羨慕?!?/br> 她剛想打量時,只見對方盯向了她,她一時不明所以,只看到那雙大眼睛了,正感慨怎有人的眼睛能生得這樣大時,還未及去細看其它,對方便已經走了。 她只好奇一件事,擁有這樣一雙大眼睛,看東西時能看的更多更清楚嗎?若能借給她來看漂亮小娘子,想來才不算辜負上天厚賜。 這念頭轉瞬即逝,姚夏很快將重心放回到常歲寧身上:“常jiejie,再和我們說說國子監里的事吧?” 常歲寧想到自己每日習武讀書,釣魚吃魚的畫面,一時不知該從何講起才能添些趣味。 而從言辭上增加趣味,至多只是淺表—— 待她熟悉了環境后,便該考慮切切實實地去做些有趣之事了。 …… 待姚夏離開常府,天色已近暗下。 這貪得無厭之舉,叫常歲安品出了些許其與喬玉柏相似之處,由此對姚夏的印象更深了幾分。 獨占了常家jiejie一整日的姚夏心情卻是頗好,在家門前下了馬車,就連腳步都是格外輕快的。 姚夏邊與女使說話,邊往家中走去,行至前院時,恰遇到了迎面而來的姚翼。 “大伯父?!?/br> “是阿夏啊?!币σ硭齐S口問起:“這是去哪里了?” 姚夏心滿意足地笑著道:“在常大將軍府上待了一整日?!?/br> 姚翼恍然:“是去尋常家娘子了?” “是,常jiejie如今去了國子監讀書,好不容易能見一面呢?!?/br> 姚翼意外難當:“去了國子監讀書?” 姚夏點頭:“常jiejie拜了喬祭酒為師呢,只不過還未正式擺下拜師宴?!?/br> “哦……原是如此?!币σ聿唤?,幾分疑惑,幾分思索。 “大伯父,我就先回去了?!币ο奈丛俣嗾f,福了福身便告辭了。 姚翼往前走了數步,卻又停住,心中思索不停。 之前不是習武嗎,怎么如今又想到去國子監拜師喬祭酒了? 這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是做什么呢? 女孩子家的心血來潮嗎? 不過話說回來……拜師是好事啊。 尤其是拜喬祭酒這等身份的文士為師。 縱觀古今,一些籍籍無名之輩于成事之前,便還需揚名,而揚名捷徑無非有二,其中一條便是拜師——能拜名士為師,便可立時引人矚目,若拜師不成,也是穩賺不賠,正可謂蹭到一點是一點,蹭到便是賺到。 故而這“拜字訣”,實乃古今通用之揚名必備精品。 而第二條,便是“打字訣”,正如俠客初入江湖,欲快速打出自己的名號,總要于各處下戰書,挑戰各門派高手。 而那些逐鹿江山的爭霸者也是一樣,不是你打我便是我打你,此捷徑的精髓便在于打別人的臉,揚自己的名,縱是打輸了,只要能茍住性命,于“蹭”之一字上成效亦是可喜,故而此法同樣飽受歡迎,經久不衰—— 姚廷尉想到此處,眼前忽然閃過應國公世子被逐出大云寺時那張鼻青臉腫的面孔…… 繼而便是一個激靈。 她這看似毫無章程,實則卻是又打又拜的……莫不正是想要揚名? 可她揚了名要來作甚? 姚翼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下,又再往前。 看著自家郎主這詭異的步伐,小廝一頭霧水。 再看看——姚翼又一次于心底說道。 但接下來不僅要再看看…… 還要多看看。 他負手看向天邊將被夜色吞噬的最后一縷暮色。 同一刻,安邑坊內,崔氏祠堂中,正跪著一道人影。 其人乃是此地???,崔家六郎崔瑯是也。 他此刻說是跪在蒲墊之上,卻已是半坐著打起了瞌睡,直到聽到身后有腳步聲傳來,才立刻跪得端正起來。 “阿兄有這份警惕勁兒,去做個哨兵倒是合適?!?/br> 聽得這道聲音,崔瑯便松口氣,立刻轉回身來,見崔棠空著手,便問:“吃的呢?” 崔棠涼涼地看著他:“吃的沒有,懲罰倒給你帶來了?!?/br> 崔瑯不解:“我這不正受罰呢嗎?” “跪一跪祠堂,于你而言已是家常便飯,人吃頓飯,還算得上懲罰嗎?”崔棠道:“阿爹說你屢教不改,也該想個法子治你一治,好叫你真正長個記性了——” 崔瑯聽得如臨大敵:“該不會還要禁我的足吧?” “這倒沒有?!?/br> 崔瑯松口氣,滿不在乎起來。 無所謂,只要不是將他關在家里,一切好說。 崔棠:“只不過是要你讀書而已——” 崔瑯:“讀書?” 崔棠:“去國子監?!?/br> 崔瑯:“去哪兒?!” “國子監啊?!币娝砬?,崔棠安慰道:“阿兄放心,雖你讀書不在行,但到底是崔家人,想進國子監,還是很容易的?!?/br> “……可去了國子監,每旬才能歸家一回,這與坐牢何異?”崔瑯大感恐懼:“我不過是吃杯花酒與人打了一架,罪不至此吧!” 說著忽然盯向崔棠,驚懼不定之余又有幾分狐疑:“崔棠,你莫不是在哄我,父親怎會叫我去國子監?” 父親最是自視清高,從不屑與寒門庶人往來,而國子監里多的是出身平平的庶人子弟,父親這得是多恨他,才能想到此等懲罰兒子惡心自己,傷兒八百自損一千的法子? 崔棠點頭:“父親是不甚樂意的,但這是祖父的意思?!?/br> 崔瑯登時瞪大眼睛,并且面若死灰:“完了,祖父的決定從無更改的可能……” “且必有深意?!贝尢难a充道。 崔瑯一陣絕望,整個人都趴在了蒲墊上,哀嚎道:“父親不敢違背祖父……那母親呢,我為母親虎口賣命多年,連她也不救我嗎?” “母親早就有這個想法了,礙于父親固執未曾敢提,此番祖父開口再好不過,她此刻已歡喜地在小佛堂燒香了?!?/br> 崔瑯絕望的哀嚎聲響徹整座祠堂。 崔棠靜靜地聽著兄長的哀嚎逐漸無力,變成了呻吟。 孰料他越呻吟越覺委屈,最終一個爬坐起身,抿著唇快步走了出去。 崔棠沖著他的背影問道:“怎么,阿兄這是要去尋祖父理論?” “我倒是想,可有那膽子嗎?”崔瑯憤憤不平并委屈巴巴:“我又不是長兄!” 崔棠跟了上來:“那阿兄氣勢洶洶地去作何?” 第90章 她就這點兒愛好 “還能作何,回去吃飯睡覺唄!”崔瑯理直氣壯:“祖父已經罰我去國子監了,父親這讓我跪祠堂的懲罰自然就不作數了,我再跪著,那不是傻么!” 崔棠:“……” 說他沒志氣吧,但還怪聰明的。 “阿棠,不如你替我去同祖父說說,叫我緩幾天再去唄?”接受了現實的崔瑯開始試圖討價還價,他看向meimei,指著自己額角,道:“我被人打傷了額頭,就這么過去不是丟崔家的顏面嗎?” 崔棠想翻白眼:“阿兄這是被人打傷的嗎?我怎么聽說是阿兄朝人家揮拳時砸了個空,腳下沒站穩自己磕著了?” 崔瑯聞言一腳踹向小廝的屁股:“不是叫你別往外說!” 小廝委屈不已:“小人也沒往外說啊,只往里說了而已……” “你這憨貨還敢在這兒教本郎君分里外呢!”崔瑯又一腳踹過去。 小廝癟癟嘴,揉著屁股不敢說話了。 “反正我這傷沒養好之前,我是不能去國子監的?!贝蕃橀_始耍橫,理直氣壯地道:“再交待廚房做些我愛吃的,給我好好補一補!” 崔棠疑惑地看著他:“阿兄這是分不清犯人和功臣嗎?” “你方才不是還說祖父行事必有深意的嗎?祖父既點名讓我去國子監,足可見我必有過人之處啊?!贝蕃樢桓币讶桓Q悟天機之色:“說不準哪一日我還真就成了功臣呢?!?/br> 崔棠扯了扯嘴角。 人可以自信,但也不必太多。 崔瑯自信之余,卻又不免失落惆悵:“不過我這一去,只怕真就一入學門深似海了……” “上回我請長兄回來替父親賀壽,卻鬧得那般收場,我還欠長兄一句抱歉,遲遲未能說出口呢?!?/br> 崔棠:“這個好辦,你明日去玄策府見長兄一面不就成了?!?/br> 崔瑯沉吟了一下,慎重道:“還是寫信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