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他闊步而行,提燈的內侍需小跑著才能跟上。 女官靜立片刻,見那道背影消失在視線中,方才折回殿中。 “崔大都督心急出宮,未讓洛兒相送?!彼劣概?,抬手行禮。 圣冊帝未多言,靠在龍椅上闔目養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此靜謐了片刻,女官輕聲道:“姑母也不必太過憂心了……” 圣冊帝只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女官便未再言,無聲退下,吩咐宮娥焚上了安神香丸。 …… 第27章 名師出高徒 城中宵禁已始,格外醒耳的馬蹄聲,驚擾了臨街百姓。 “何人竟敢縱馬犯夜!” 這聲音亦驚動了巡邏的驍衛,其中一人剛欲拔刀喝止,便被頭領踹了一腳。 “你小子瞎嚷嚷什么呢!跟誰面前耍威風呢?沒瞧見那是玄策軍嗎!”那頭領罵道:“存心想害老子丟飯碗是吧!” 新來的年輕人愕然:“玄……玄策軍?” 對啊,今日崔大都督才率玄策軍回京,他也是聽聞了的! 不禁又問:“頭兒,他們這是要出城去?玄策軍何故深夜出城?” “玄策軍辦事,也輪得上你來多問!” 于是,屁股上又挨了一腳。 一行驍衛繼續巡邏而去,一旁背街而建的民居中,燈火稀疏。而其中一盞燈火下,有年輕的男子對燈看著手中回信,面上驚色久久未消:“怎,怎么可能,竟然沒死……” 他強壓下震驚之色,喃喃道:“也對,當晚又非是我親自動手,她未必知曉……” 勉強定下心神后,他眼神反復,開始了新的思索。 …… 隨著元祥示出手中令牌,緊閉著的城門徐徐打開。 一行人馬,朝大云寺所在疾馳而去。 …… 興寧坊,大將軍府內,常歲寧打了個噴嚏。 “女郎怎么了?女郎可是哪里不適?”跪坐在榻邊的喜兒一陣手忙腳亂,又是遞帕子,又是倒水,眼淚再次涌了出來:“都怪婢子不好,未曾看護好女郎嗚嗚嗚……” 榻上的常歲寧默默將剛接過來的帕子遞了回去。 知道的,清楚她只是打了個噴嚏。 不知道的,看這小女使的架勢,還當她是吐了碗血。 “女郎?!贝藭r另一名女使鵲兒走了進來,“郎君過來了?!?/br> 常歲寧點頭,示意讓人進來。 片刻,常歲安便大步走了進來,在經過簾櫳時,少年猛地收慢了腳步,盡量叫自己顯得穩當些。 然而一開口,還是暴露了急躁與憤怒:“寧寧,你猜我都查到了什么!” 午后沐浴罷,已換回了女子裙衫的常歲寧靠在榻中,看著忙活了大半日的少年,道:“兄長先坐下喝口水,再慢慢說不著急?!?/br> 常歲安帶回了許多關于周頂的消息,其中值得一提的,有兩則。 …… 常歲安離去后不久,常歲寧即讓喜兒熄燈:“早些歇下,明日還需早起?!?/br> 喜兒點頭應“是”。 明日女郎還要去見那周頂,是需早起準備一二的。 只是女郎的早起,和她想象中的早起并不一樣,且也不是為了見周頂而準備—— 次日,天色未明,打地鋪守夜的喜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只見自家女郎已起了身,并穿上了那身少年衣袍,正拿緞帶扎起一頭瀑布般的青絲。 喜兒瞪大了眼睛,連忙起身:“女郎這是……” 常歲寧利落地綁緊頭發,道:“隨我去演武場?!?/br> 喜兒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話來,只能呆呆點頭。 驃騎大將軍府中,自不缺演武場。 平日里,常歲安和府中護衛皆會來此cao練,又因常府以武治家,尋常下人也會錯開時間來此。 而這一日晨早,待常歲安與楚行等人到時,只見已有兩道身影在圍著演武場跑著。 常歲安先認出了阿澈,又定睛瞧了瞧前頭的那一個,不由大驚:“meimei?!” 此時他的表情,非是見鬼,卻勝見鬼。 少年忙上前去。 常歲寧也看到了他,慢了下來,由跑變成了走。 “寧寧,你這是……” 常歲安一句話還未問完,剛與自家meimei對視了一眼,便見汗水濕透了額發的少女忽然偏過頭去,捂著胸口干嘔起來。 常歲安:“?!” 少年心虛慌亂地摸了下自己的臉。 meimei不過是看了他一眼,不至于吧! “寧寧……” “女郎!”喜兒見狀奔過來,一邊替常歲寧拍背,一邊又哭了:“女郎可是哪里不適?都怪喜兒嗚嗚嗚……” 常歲寧擺擺手,微喘道:“我無礙,只是驟然活動起來,有些不適應?!?/br> 這具身體,遠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弱。 她甚至覺得自己臨死前都沒這么弱過。 常歲安忙道:“那就不要勉強了!” “不,我很快便能適應了?!?/br> 少女聲音不重卻透著堅定,如同認準了一件事便定會做到,有決心,更有自信。 這種自信讓楚行又想到了那日在驛館中,這個少女也是這般語氣,說出了遲早能將‘斬岫’拿起來的狂言。 但興許是自家女郎,闔府上下又只這么一個,且與他們昔日所效忠之人又有淵源在,便是口出狂言,楚行也只覺得可笑可愛。 他走了過去,問:“女郎當真是想習武了?” “是?!币蚍讲拍欠蓢I而臉色微白的少女看向他,目色清亮:“楚叔可以教我嗎?” 一旁的常歲安:“?” 是他站得不夠近嗎,meimei為何沒有看到他? 楚行有些訝然:“女郎想讓我教?” 常歲寧:“是,名師才能出高徒?!?/br> 楚行一怔之后,笑了出來。 好一個名師出高徒。 這不單是夸他,更是夸自己吧? 他就說,女郎很有自信。 常歲安則聽得膝蓋一痛。 原來meimei是覺得他不是名師,教不出高徒…… “好!”楚行竟當真答應了下來:“若女郎當真有習武之心,那便每隔兩日來此處尋我可好?” 常歲寧:“不能每日來嗎?” 不打仗時,楚行應當是很清閑的,且他自己每日也要練武。 勤才能補拙,她最不喜歡做的事便是虛度光陰,白白浪費時間——換而言之,她閑不住。 楚行:“?” “也不是不能?!背谐烈饕凰?,道:“既如此,那女郎每日辰時來此,可好?” 常歲寧想了想:“卯時如何?” 楚行:“??” 提早便罷了,可女郎這種隱隱有些“退而求其次”以及“做人不好太過分”的語氣……? 楚行壓下這莫名其妙的感受,道:“那女郎先隨我來吧?!?/br> 常歲寧點頭,跟了上去。 “女郎今日先學站樁,站樁講求的是樁如人,人如樁,立身中正,穩如扎根——”楚行笑著問:“常言說,欲入門,先立三年樁,女郎可熬得住嗎?” 常歲寧點頭:“熬得住?!?/br> 但是,她不需要三年。 因為她會比尋常人勤奮,且她必然是個“萬里無一的天才”。 “女郎須學會沉肩墜肘、含胸拔背、氣沉丹田——” 不遠處,看著自己meimei學起了站樁,常歲安心情復雜:“喜兒,你覺不覺得……寧寧的變化實在太大了些?!?/br> 喜兒擦著眼淚點頭:“覺得,從前都是婢子跟著女郎一起哭,如今女郎遭逢此等變故,九死一生,竟連一滴淚都沒掉……婢子如今只能自個兒哭,孤單得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