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廢物被迫登基后 第97節
緊接著,疾風驟雨,才真正來臨。 先前,雖說鹽引案一事早已眾所周知,但此案交辦給云殷,其實進度并不算太快。 往日在戰場之上雷厲風行、曾經帶著云氏鐵騎千里奔襲,幾日之內就將外敵趕出邊境的當朝攝政王,在處理這一案時卻仿佛腳上沾了黏土,“寸步難行”。 這種情況在李昭漪回京之后停止。 李昭漪回京,長達大半個月的傳召結束。 一切就突然快了起來。 朝中原本因為云殷的“溫吞”而放松警惕的眾人猛然發現,天變了。 名單是早就擬好的。 蛛絲馬跡來龍去脈連同證據被理得清清楚楚。 他們以為的膽怯、顧慮實際只是等待著一個最合適的時機。 而李昭漪,就是那個時機本身。 所有的權力都交給了云殷,他不再有任何顧慮,因為座上的君王交付于他所有的信任。軍權、政權,有了李昭漪在云殷的背后,他開始大展拳腳。 京中到地方,一品大員到芝麻小官。 所有懷著僥幸心理的人都沒有能夠在影衛的眼皮底下成功逃脫。 一切塵埃落定之時,朝堂之上空了小半。其余的官員沉默地立在階前。剛剛,當朝首輔顧清岱被當庭問罪,這位曾經站在權力巔峰的老臣面對小輩還試圖努力地端著架子,但最終,仍忍不住怒目而斥。 但即便如此,也無濟于事。 證據確鑿,顧清岱當場便被褫奪了衣冠,狼狽倉皇地拖下去。 自此,顧氏一門徹底走向衰落。 陪同顧氏的,還有在這一案中受到牽扯的其余世家。 當天晚上,云氏的門口悄無聲息地停了數輛馬車。晨曦微亮,一切都歸于沉寂,又仿佛什么都沒發生。但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這并不是結束。 - 對于李昭漪,朝中眾人都有一個大概的印象。 李昭漪師從藺平,能得藺老青眼,不說天資聰穎,至少也是可造之才。 燕朝走至睿德帝一代,其實早已有大廈將傾之勢。眾人都默認了李氏皇室會逐漸走向衰微,卻沒想到憑空出了一個李昭漪,雖出身冷宮,但似乎還能稱得上明君圣主。 一時之間,眾人都是心思各異。 偏偏李昭漪雖說于政事一事上也有自己的想法。但他性子溫和,身側又始終站著一個云殷,拋開風月不談,君臣君臣,君不像君,臣不像臣,原先的“希望”,就又好像沒有那么明亮。 李昭漪一病大半年,朝中眾臣大都對云氏巴結示好。 云氏現任家主云殷算得上油鹽不進,但云氏還有旁支。百年的世家,子孫眾多,本家凋零,旁支雖說和本家不太親近,但也沾了個“云”字。 人人都知道,云氏是沾了云殷的光才能在京中獨占鰲頭。 而云氏內部盤根錯節,除了云殷,也不乏身居要職之人。從這一點上看,所謂的江南鹽引案只是云顧的利益之爭這個說法,其實也不算沒有依據。 顧家勢敗,朝中默認了這一場無聲戰爭的勝者。 自此,云家在京中徹底成了無人敢惹的第一世家,私底下曾有未曾卷進風波中的人戲言,云氏什么都有了,現下,就差云氏女一個中宮皇后的位置。 沒有皇后,但有一個時常出入帝王寢殿的攝政王。 而巧合的是,每夜攝政王因“商討政事”而留宿澄明殿,第二日,要不是早朝取消,要不是原本就不是朝日。而他們一向勤勉的陛下,也總是會在傍晚時分才出現在宮中人的視線之中。 時間久了,朝中但凡不是真傻子,都心知肚明。 每日的折子中不乏有隱晦的勸諫之語,只是,自從有一次,朱批的語氣明顯非李昭漪本人之后,除了鍥而不舍的直臣和御史,眾臣愕然之余,大多也暫時歇了心思。 所有人都默認了,云氏至少還能再鼎盛很長一段時間。 因此,當有人膽敢在此時此刻對著云殷當庭發難之時,整個朝野上下,都愕然了。 - 發難的人并非旁人,正是前些日子應召入京的渠州知府季聿。 當日他被接連傳召兩日,誰也沒放在心上。自然也沒注意到,他一直都未離開京中,還被賜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虛職,有了上朝奏事的資格。 他悍然出列,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而緊接著,他詳細列舉的數十條云氏“罪狀”,又讓整個朝中都鴉雀無聲。 云殷是什么人? 別說季聿,就是在朝京官,參過云殷的大有人在。 就像李昭漪登基伊始,彈劾云殷“藐視天顏、肆意妄為、專制朝權、禍國殃民”的陳御史。之所以所有的彈劾都無疾而終,不僅是因為云殷勢大,而是因為虛。 所有的這些,都像是為彈劾而彈劾。藐視天顏肆意妄為,說大可大,說小可小。 甚至存不存在,也都是一句話的事。 但是季聿列舉的罪狀,卻遠不是那么回事。 他參的不止是云殷。 是云氏一族。 自云清原掌兵權以來,云氏一族受著本家蔭蔽,借著本家之勢。哪怕有些人一生也跟云氏父子說不上一兩句話,因著“云”姓,自就會被多加照拂。 云清原是一代忠良,但是他卻管不了京中族人。 一是因為常年領兵在外無暇分身,二也是因為,這早已成為世家之間的通行準則。 不合群,就會被淘汰。 相較之下,云氏已然已經是克制收斂的清流。 可再清流,林子大了,總有些沒有自控力的人,這些人結黨營私、橫行霸道、為禍百姓。季聿列舉的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有理有據的實事。 以至于最終落腳點落到云殷專制朝權之上之時,已經無人在意。 有些人已經急了。 誰不想參云殷? 朝中圓滑世故的官員,有一個算一個,誰都想參云殷甚至參倒他。 但參倒是為了自己上位,而不是真的恨他。說白了,云殷有朝一日真因為攝政被李昭漪清算,他們只會拍手稱快,但不能是因為季聿嘴里的原因。 燕朝世家存活至今,哪家的族人后輩沒有一兩件喪良心的事兒。 相較于云氏,他們有過之而無不及。 云氏是一,就絕對會有二。 他們就是那個二。 他們終于發覺了事情的不對勁。 季聿哪是什么小小的地方知府,他是刺向現如今燕朝一潭死水的朝堂一把最鋒利的劍,“季聿”可以是任何人,最關鍵的是,借他的口,李昭漪在向所有人傳達一個訊息。 昔日那個被所有人忽視的少年皇帝已然成長為了年輕而威嚴的君王。 他要清算,但清算的不是云殷,而是這一整個死氣沉沉的朝堂,和已然腐爛的世家。 而如今剛被上下清洗過一遍的朝堂,能說上話做上事的隨著顧氏的覆滅沒了大半,現如今能和君王抗衡的,竟然只剩下手握兵權、獨攬朝政的攝政王云殷。 - 云殷今日難得的安靜。 季聿在那兒念他和他族人的罪狀,他就站在那兒,安安靜靜地聽。 他是唯一一個敢在朝上直視天顏的人。 他看李昭漪,李昭漪也看他,神色平靜中帶著一絲漠然。像是覆了冰雪,讓人忍不住就想撕開那一層冰面,讓底下那張秀麗的臉蛋沾染上不堪的模樣。 他想得出了神,再回過神,季聿已經念完了。 朝堂之上鴉雀無聲,似乎是季聿末尾說了句什么,他咳嗽了一聲:“季大人剛說了什么,可否重復一遍?” 季聿:“……” 眾朝臣:“……” 果然,還是熟悉的語氣,熟悉的味道。 但不同于以往的是,這一回,無數人都松了一口氣。他們前所未有地期盼著云殷能保持以往的樣子,最好懟得季聿啞口無言。 季聿說:“……臣剛剛說,王爺您可知罪?!?/br> 云殷嘴角勾了勾:“季大人好生大膽?!?/br> 季聿不看他,神色平靜。 一派忠臣模樣。 云殷還要再說,階上的李昭漪突然開了口:“平南王?!?/br> 他一說話,不少人都不自覺地深吸了一口氣。 云殷的笑意斂了些。 他看著李昭漪,眼神很專注: “陛下?!?/br> “你有什么想辯解的么?”李昭漪問他。 他的語氣很平靜,讓云殷平白無故地想到了他們共同度過的無數個日夜。 李昭漪有一把獨特的嗓子。聲音干凈清澈里帶著幾分些微的沙啞。這把嗓子這會兒聽著威嚴淡漠,在床上,卻是帶著小鉤子似的軟和黏。 他不怎么開口,逼急了也只是喘。 偶爾叫他。 叫他云殷,叫他哥哥,叫他夫君。勾人得讓人覺得,被欺負成什么樣都是他自己活該。 而他現在問云殷,有沒有什么要“辯解”。 出了錯才要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