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廢物被迫登基后 第96節
本以為高中之后能大展宏圖,進了京中才發現,天子腳下,是各個世家高門子弟的天下。他們年紀輕輕便通過各種門路身居要職,像他這種人,反而擠不進他們的圈子。 很快,他因不夠圓滑而被貶謫。 他原本想著,做好一方百姓的父母官,這一輩子也算無憾,但今日見到李昭漪,他才意識到,他心里的那點心氣從未被磨滅。 在他心里,云殷和顧清岱,從來都是一樣的。 他們就是當年他入京看到的那群世家子弟的縮影。無論披上怎樣冠冕堂皇為國為民的帽子,實際都是世家在爭權奪利,于朝堂于天下,誰占了上風,都不會有任何改變。 相反,現如今云顧的聯盟破裂,剛好能形成一定的制衡。 如果能趁機將權力慢慢收回君王的手中,李昭漪又有能力重整江山,那將是再好不過的事。 他是這么想的,但他不確定李昭漪會不會這么想。 不知過了多久,李昭漪開了口:“你覺得,顧氏不該查么?” 季聿的心一涼。 “……不是不該查?!痹捳f到這里,也收不回去了,他索性一鼓作氣,“只是平南王手握兵權,云顧兩家同氣連枝,他突然借著陳年舊案將矛頭直指顧氏,讓人很難不懷疑…… 他的居心?!?/br> “或許是?!崩钫唁袈卣f,“想為君分憂?” 季聿:“……” 陛下這是真傻還是裝傻。 “若是平南王真想為君分憂?!彼乒拮悠扑さ氐?,“首先就該將兵權還歸給陛下,現如今的云氏鐵騎眼里可還有君主,陛下心里應當清楚?!?/br> 說白了,現如今,燕朝最大的問題就是云殷這個一手遮天的攝政王,連顧清岱都得往后稍稍。 只要有云殷在,李昭漪就永遠不可能做到真的親政。因為朝臣忌憚的首位一定是云殷,而不是羽翼未豐的小皇帝。 這話已是十成十的直白了。 一旁的顏珩舟都停止了喝茶,只是,他看向季聿的眼神饒有興趣,一點也不像被指大逆不道的是自己的至交好友。 這個眼神太過詭異,季聿在某個瞬間幾乎產生了一絲恍惚。 但是李昭漪的下一句話拉回了他的神智。 他說:“愛卿說得很有道理?!?/br> 季聿愣了。 他抬起頭,發現李昭漪不知何時已經站起了身。 他秀麗的側臉掩在陰影里,表情很溫和,絲毫沒有要問罪于他的意思。 季聿迷迷瞪瞪地被他扶起來,看著他溫柔干凈的眼眸,一時之間竟有從地獄切換到美夢的,不真切的實感。而很快,他就聽到李昭漪開了口。 “那么?!彼?,“先生愿意助孤一臂之力,替平南王成為這個……為孤分憂之人么?” 話音落下,季聿嘴唇一顫,不可置信地抬起了頭。 * 李昭漪回澄明殿的時候,已是日落時分。 云殷今晨便出了宮,他知道對方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自顧自地吃了飯,又在御花園散了會兒步,然后早早地便在寢殿里換了衣裳看書。 子時不到,身后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李昭漪落入一個溫熱的懷抱,云殷微涼的唇落到他的后頸,冰得李昭漪手指微顫。 “在看什么?”云殷問。 李昭漪把書翻過來,封皮畫著山川河流。 只是一本普通的地方志。 他把書合上,云殷順勢就把他抱起來往床邊走。李昭漪聞到了他身上很清淡的香氣,意識到云殷是換了衣服又洗過了澡來的。 他頓了頓:“你去了大理寺還是刑部?” 一般云殷不太會這么講究。 主要是他們事前事中事后指不定要洗幾回澡,怎么樣都干凈了。 除非是為了遮血腥氣。 云殷也沒瞞他,坦坦蕩蕩地“嗯”了一聲。 他道:“審了個犯人?!?/br> 李昭漪眨了眨眼睛:“你親自審?” 他有些驚訝。 云殷說:“有些棘手?!?/br> 說完這句,他就沒有多說什么。說:“不早了,睡吧?!?/br> 李昭漪不動。 云殷看他,李昭漪扯扯他袖子。 “想要?!彼÷曊f。 雖然聲音很小,卻帶著認真和坦蕩。和他問云殷要糖葫蘆吃的樣子一模一樣。 他們回宮以后遠沒有以前次數多,上一次做已經是三天前。一是因為忙,二是因為不需要通過這件事來確認彼此的存在。 和旁人的猜測不同的是,其實并不總是云殷主動。 開了竅,李昭漪有點時候也會帶著羞澀求歡,出身的原因,他的羞恥觀并沒有那么強烈,在他看來,兩廂情愿,就是伴侶。伴侶做這樣的事很正常。 他主動,云殷自然不會克制。 云消雨歇,李昭漪窩在云殷的懷里失神,云殷突然道:“陛下,臣問您一個問題?!?/br> 李昭漪閉著眼睛:“嗯?” 云殷垂眸看他濕漉漉的眼睛,頓了頓。 他道:“臣想問,當初臣挾恩相迫,強行要了陛下,陛下心中,有沒有……” 他又停了一下,“有沒有恨過臣?!?/br> 話音落下,李昭漪的身體僵了一僵。 他抬起眼,看向云殷。 他的眼角眉梢還殘留著春意。相較于一年前的青澀,李昭漪現在滿身都是熟透了的、情/欲的氣息,他想了想:“有……吧??赡??!?/br> 他覺得云殷問得很認真,所以他回答得也很認真。 云殷的手指替他梳理著長發,說“嗯”。 “你知道的?!崩钫唁舻?,“我其實,不是很懂這些?!?/br> 他費勁地組織了一下語言,“那個時候你很兇,我說什么你也不聽。會害怕,有的時候,也會不開心?!?/br> 云殷摟他摟得緊了些。 他輕聲重復了一遍:“對不起?!?/br> 李昭漪沒說話。 云殷的問題無意將他帶回了那段惶惑的時光。 他意識到那段時間他確實是有些害怕并且迷茫的。但恨又有些談不上,他也有私心,只是私心帶來的結果,有些超出他的承受范圍。 他就這樣安靜地呆了一會兒,沒有很虛偽地立刻說原諒。 然后他道:“那我也問你一個問題?!?/br> 云殷說:“嗯?!?/br> “你應該猜到了這么做,我會有點恨你?!崩钫唁粽f,“這樣,還故意讓師父提醒我,被人尊重的前提是自立。你有想過有朝一日,我真的會因為恨而對你做些什么么?” * 春糯第二天清晨帶著兩個侍奉的小太監小宮女進澄明殿寢殿的時候,云殷已經走了。 李昭漪在沐浴,身體浸泡在溫熱的泉水里。他一向不喜歡人近身伺候,幾個人躬身等在一旁,他自己起身披上內衫,衣衫晃動,青青紫紫的斑駁隱約可見,幾個人都將頭伏得更低。 今日不上朝,但午后要議事。 春糯拿了身稍正式的朝服過來,繁復的衣服一件件穿好,李昭漪正準備出去,春糯突然道:“陛下?!?/br> 燕朝的衣服都是寬袍大袖,李昭漪一抬手,寬大的衣袖就滑落,露出纖細的手腕,赫然是被掐握的一圈淺淡的淤痕。 “嗯……”李昭漪也注意到了。 春糯身后跟著的新人都已經快不會呼吸了。 就聽見年輕的帝王不辨喜怒的聲音:“拿點粉抹一下吧,看不太出來就行了?!?/br> 于是又趕忙去拿用于涂抹妝點的細粉。 一切準備停當,李昭漪用過早膳,起駕去了文政殿。 昨日被當今圣上傳召密談的渠州知府季聿恭敬地跪在殿前,已是等候了多時。 - 這天,季聿在文政殿停留的時間不長。 這也很符合常理。 應召而入京的地方官,即便是犯了大錯要問罪,也不至于耗費太多的時間。 他出宮的時候神色匆忙,臉色發白。當天晚上,消息便悄無聲息地傳到了各個府上,這并未引起太多的注意。因為早在昨天,他們就收到了關于季聿的密報。 不過是個小小的地方知府。聽說傳召的時候顏珩舟也在。 那多半,就是當初顏氏一行去往渠州,被這知府冷待許久一事了。除此之外,他們實在想不出,在京里稱病了大半年的當今陛下,會和一個小小的知府有什么交集。 因這一事特意傳召人入京,雖說大部分人都覺得小題大做,但思及顏珩舟的身份,此舉卻又有些耐人尋味。 顧府之內,饒是此時此刻氣氛沉重,還是有門客忍不住諷刺地說了一句:“咱們這位小陛下,對愛重的臣子還真是照顧有加,連這樣的小事,都要上趕著□□。這人呢,還不是本人?!?/br> 季聿沒再被傳召,自此,此事似乎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