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廢物被迫登基后 第90節
這份討厭一直到云殷住進澄明殿為止。 云殷住進澄明殿之后,每逢下雨,他大多數時候都會留宿。用過晚膳,兩人就在寢殿里各干各的事,一直到入睡,半開的窗外都是朦朧的雨聲。 就好像他和云殷都被雨短暫地困在了這一方天地。天地里除了他們倆,什么也沒有。 這天他也和云殷在一起。云殷以一省巡撫門客的身份悄然拜訪,在顏氏已借住了兩三日,那日言語上的調戲成了借住光明正大的借口。 溫朝鳴不疑有他,私下里還隱晦地提醒顏珩舟注意保護李昭漪。 用過午膳,李昭漪和云殷在顏家的書房,李昭漪趴在窗邊的臥榻上看窗外連綿的大雨,遠處的亭臺樓閣朦朧一片,像是畫。 他說:“你總是這樣嗎?!?/br> 每一句看似無心的話背后都有著無盡的深意。 每一步荒廢的、無意義的棋子,卻又在不久之后成為了關鍵的一點。 但云殷知道他問的又不是這個。 他抬起頭,看著李昭漪秀麗又平靜的側臉。 一年,誰的變化都很大。 他的,李昭漪的。 當年冷宮里那個瘦弱的、看起來像是幼貓的小少年,如今漂亮而眉眼沉靜,隱約有了年輕的帝王該有的樣子。 他說:“我……可能改不了?!?/br> 在權力中心生活了二十幾年,他做不到對這個世界放下戒心。 步步為營的試探,是為了自保,也是為了保護身邊所有在乎的人。 他輕聲說:“那天,沒多想?!?/br> 真的是意外。 只是意外也可以被利用。所以吃醋是真的,嫉妒也是真的。 如果可以,他想把李昭漪藏起來。藏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但是李昭漪不是玩具,也不是貓。他是個活生生的人,他有自己的想法。 云殷想讓他開開心心地活著。 他突然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慌。 李昭漪覺得他步步為營,心思太深。但他同樣也不知道李昭漪現在在想什么。 最開始真實流過的、痛苦的眼淚,那種被折磨了許久之后空茫的眼神,他一度以為他會永遠失去李昭漪,但是李昭漪還是會被他逗而不生氣,還是會在夜里接受他冒犯的親吻。 他不敢問,他想,從前的李昭漪,是不是也像他一樣,有這樣無數想問不敢問的時刻。 他突然感覺到一陣難以言喻的憋悶。 他站起身:“我去透透氣?!?/br> 李昭漪說:“好?!?/br> 云殷出了門,剛好撞上了進來的顏珩舟。 他看了眼出門的人的背影,又看了眼屋內的李昭漪:“……吵架了?” 李昭漪很乖地搖頭。 顏珩舟也不覺得李昭漪會有哪里惹到云殷,于是無數次簡單粗暴地歸結為他發小難搞。他說:“不理他?!?/br> 又頓了頓:“他有跟你說溫家的事嗎?” 這些天他們所有的交談都沒避過李昭漪,李昭漪怔了怔。 顏珩舟的神色有些微妙。 “關于當年鹽引的發放,京中是誰在幕后作保?!彼?,“有眉目了?!?/br> 他把紙遞過去。 白紙黑字,只寫了一個名字。 李昭漪垂眸,空氣里安靜了一瞬。 他抬起頭定定地看向顏珩舟,顏珩舟頓了頓,避開了他的視線。 * 很長的寂靜之后,李昭漪才開了口。 “哥哥,你早就知道了,是嗎?!彼p聲問,“云殷也是?!?/br> 分明是疑問句,語氣卻很篤定。 顏珩舟說:“是?!?/br> 李昭漪又看了眼紙張,那是一個他不算太熟悉的名字。換做一年前,他一定一頭霧水。但是現在,他已經不一樣了。 當初,云殷教他的第一課,就是讓他記住朝中所有盤根錯節、明里暗里的人際關系。 彼時云殷尚有保留,但在最近的半年里,他有意無意,幾乎全盤告知了李昭漪,其中,就包括當初被他保留于心的云、顧兩家。 李昭漪記得這個名字。 這是…… 現如今的內閣次輔—— 顧清岱今年開年的身份剛有了變動,現如今,他已是燕朝的內閣首輔。 二人之下,萬人之上。當朝的攝政王還要叫他一聲舅舅,顧清岱可謂是風光無兩。連帶著他身后的顧家,也被踏破了門檻,無數人想要巴結。 紙上寫的不是顧清岱的名字,但確實是毋庸置疑的顧黨。 李昭漪大腦都有些微微暈眩。 好半天,他才道:“……他,他想怎么辦?!?/br> 這一回,是真的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顏珩舟頓了頓。 他說了一句十分意味深長的話:“阿殷不想做的事,一般連開始都沒有?!?/br> 李昭漪抬起頭,貓似的眼瞳里眸光閃動。 顏珩舟發現,他確實比以前,情緒都要豐富了不少。 李昭漪輕聲說:“那是他舅舅?!?/br> “這話說的?!鳖佺裰坌α诵?,“李氏皇室斗成那個樣子,彼此之間的親緣比區區一個舅舅大多了,也沒見他們對彼此手軟?!?/br> 他自然而然地把李昭漪撇開了。李昭漪眼眸微動。 但是片刻后,他道:“不一樣的?!?/br> 一個是為私欲,是為了至高無上的權力和那把冷冰冰的龍椅。 他從前羨慕他的兄弟姐妹,偶爾因為自己被厭棄的身份自卑,但隨著他逐漸理解了什么是皇權,他就改變了想法。 他們就像是被困在一個小小的玻璃瓶里的螞蚱,彼此爭斗不休,抬起頭,卻只能透著一方禁錮著的小小瓶孔,看 外面浩大的天地。 這樣的自相殘殺,他只覺得可憐又可悲。 可是云殷……不一樣。 他大可以繼續坐著攝政王的位置,對陳年舊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云顧兩家同氣連枝,顧家再怎么樣,都不會對他不利。哪怕他不想爭權奪利。 更何況,顧清岱對云殷,除了重視,也有長輩的關懷。 ……不。 云殷如果真的要追究,那根本不止是顧家的事。 他早就說過,京城的世家大族早已盤根錯節,彼此之間都有著利益的紐帶。云清原和他常年領兵在外,但是云氏還有旁支。云顧兩家同氣連枝,這事絕對不止牽連顧家。 還有……京中一定還有別的想要分一杯羹的世家。 這得牽涉多少人? 李昭漪想得心驚rou跳,有些慌亂地抬起頭,卻對上了顏珩舟沉靜如水的眼睛。 他慢慢地說:“阿殷從前跟我說,京中,太亂了?!?/br> 太亂了。 像是龐然大物般盤踞在權力漩渦里的世家大族。 腐朽無能的朝堂。 早已泯滅的親情和人性。 當年那個被拋棄在深宅大院里的少年,冷眼看著他痛恨的這個世界,所有人都以為,這么多年過去,他已經向著現實屈服。 李昭漪的眼睫顫動著。 手心的紙張揉得發皺,他沉默了很久都沒有說話。 他只是突然想到了那一日。 他給了云殷一個擁抱,云殷說他不難過,但抱他很緊,像是要把他嵌入自己的身體。 然后,他聽到顏珩舟低聲道:“小瑯,阿殷要回京了?!?/br> “這事拖不得?!彼?,“要做就得早做打算。你……我試探過他的口風,他不是非要把你帶回去不可,究竟跟不跟他回去,你自己決定?!?/br> 第58章 顏珩舟這話,也是掙扎許久才說出來的。 其實于政事上,這事根本沒必要拖這么久才告訴李昭漪。之所以有意無意地瞞著對方,原因很純粹,就是因為這事關李昭漪要不要回京。 從情感上,顏珩舟自己遠離了紛爭,自然也希望李昭漪可以和他一樣。尤其是李昭漪還有那樣的過往。 江南的水養人,留在這里,李昭漪會一輩子無憂無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