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嫌棄
少年站在木燈之下,身姿筆挺,宛若青松。 長眼黑沉沉的,薄唇微微抿著,周身凌冽,卻在抬眸之際眉目溫和,看見是她,隨即一笑。 “你不是要事在身離開了么?!?/br> 嗓音清淡,莫名繾綣。 容絨兩手無處可放的拍了拍衣裳:“事情已經辦完了啊,這不正往家走了嘛,話說你怎么還不回家?” 霍訣斂眸,憶起方才看到的一幕,唇角的弧度弱了些,他眸色淡然的望著湖面,似有憂傷滑出,說道:“白日我與家父因舊事爭吵,被他趕出家門,如今身上的錢財只夠飯食,已無處可去?!?/br> “啊,那你豈不是要落魄街頭了?!?/br> 容絨驚嘆。 霍訣看向她:“是啊,怎么辦呢?!?/br> 月升星隱,燈籠搖曳映人影。 迎面而來的風微微泛涼,等到深夜只怕會更冷。 涼風拂過少年的發尾,那細長烏黑的眼睫根根分明,輕輕顫動似能帶起風。盈盈月光散落在他膚白如玉的臉上,黝黑眼眸中映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凄涼。 如同珍貴的琉璃玉器,一碰就碎了。 容絨光是看著,心也跟著碎嘍。 欸欸,小可憐。 之后,她陷入了糾結。 再怎么說,霍訣也幫助過她兩次。 哎,任由貴人落魄街頭,她當真是于心不忍吶。 當然,絕非因他的外表對他心生憐憫。 是她容絨,生來而具的菩薩心腸,因為她、善。 容絨撫了撫發梢,故作矜持的對霍訣道:“我看天色不早了,你若是不嫌棄的話,來我家借住一宿?!?/br> 話落,她蠻不自在的看向湖面,有一丟丟心虛之感,還有一種拐騙無家可歸俊美少年的羞赧。 霍訣眉尾輕揚,溫聲問:“不嫌棄,我隨你回去,恐會有辱你名聲?!?/br> 容絨豪不在意的揮揮手:“名聲在外,有好有壞,無妨,我看得開?!?/br> 心懷大志者,怎會受這些事情影響。 “那就好?!?/br> 南香街許多商鋪都已關門,只有街尾的木雕鋪子里燈火通明。 快到家門前時,容絨仰面對霍訣說:“待會我在廚房給你搭個木板床,今夜你便將就一晚,等明日,你若依舊回不了家,我再幫你想辦法?!?/br> 言閉,朝他眨了眨眼睛。 霍訣頷首看著她,隔著濃稠的夜,漂亮的少女膚若凝脂,靈動的杏眸倒映出皎潔圓月,在黑暗里竟然也會發光。 乖巧、遲鈍、有趣,叫人心生惡欲。 他指尖微顫,抑制那股莫名的興奮,勾唇一笑:“多謝?!?/br> 入屋后,桌上擺放一盤涼菜,一碗面條。 盡管食物已涼,容絨卻似三日未進食般,大步走去,端起碗一頓狂院。 后院剁柴的容百民聽見動力,聞聲走來,看見霍訣后神情一愣,而后將目光落在容絨身上。 “絨,時候不早了,你帶這位公子來是作甚?” 容絨咽下面條,又往嘴中塞了一筷子菜葉,嚼了嚼吞咽后才回話:“爹,他今夜無處可去,看在人家白天幫咱們的份兒上,今夜就讓他睡咱們鋪子吧?!?/br> 霍訣應和:“有勞了?!?/br> 容百民聽之自然是沒有意見,公子白日的大恩大德他與小女都無以為報,令他心憂的是,家中窮苦,被褥皆是縫縫補補蓋一年又一年,沒有嶄新被褥,怕這位公子嫌棄,住不下去。 思索一番后,容百民開口:“若小公子不嫌,今夜睡我的床榻?!?/br> 容絨聞言道:“不用了爹,我在廚房給他搭片床板就行?!?/br> 容絨容絨康一聽可不得了:“那怎么行,怎能讓恩人睡床板,絨啊,聽爹的?!?/br> 容絨正欲反駁,霍訣笑了笑說:“聽你女兒的吧,我身子骨硬,睡哪都行?!?/br> 容絨笑瞇瞇:“聽我的,爹?!?/br> 不是她刻意怠慢霍七,是爹身體不好,睡張好點的床,才能養好身,腿部的舊疾也能好的快一些。 霍七哪里她自有安排,等會把她的褥子多分他一張就是了。 言至此,容百民也沒什么好說的。 夜深時刻,月如白雪,寂寂冷輝落滿小院。 霍訣坐在堆砌的木頭之上,眸光冷冷睨著翻墻而進的彥戎。 彥戎只瞟了一眼霍訣身后,簡陋廚房內的小床,便無法言喻地深深嘆氣。 誰敢信,皇子千金之軀,竟會屈尊睡這等地方。 若再不將殿下帶回宮,貴妃娘娘的心疾會中,殿下會愈發的瘋,他的腦袋也會落地。 做人難,做皇子的貼身侍衛更難。 倒真是俸祿難賺,屎難吃啊。 彥戎祈求道:“殿下,您要不就回去看一眼?!?/br> 霍訣將手中匕首翻轉,利刃朝上,寒光映入冷眸,他輕聲:“彥戎,你近來出現的有些頻繁了?!?/br> 彥戎心里苦,只言道:“您數月未回宮,娘娘這數月以來以淚洗面,寢食難安?!?/br> 霍訣冷哼:“去告訴她,等她哪天跟薛丞相斷絕來往,我自會回宮來看看她老人家?!?/br> 彥戎離去后,霍訣收起匕首,眼眸看向那亮著微弱燭光的一間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