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科舉路 第296節
“徐郎君將其吐在帕子上,脈象并無異常?!?/br> 安望飛這才終于放下心,他看著徐韶華,眼底的紅意卻一直未曾消退,徐韶華拍了拍安望飛的手臂: “望飛兄,我沒事的?!?/br> 安望飛只搖了搖頭,沒有言語,隨后徐韶華繼續道: “當日我與右相對話之時,便察覺到右相的眼神,在十息之內便會有一息看向一旁的薔薇流瀑。 且右相當日的話與他素日的性情大相徑庭,故而我猜測他應是讓一人在一旁偷聽。 再加上那日右相話語中的試探之意實在明顯,想來他已有些懷疑是否是我害他栽了這么一個跟頭。 而這京城之中,能夠將我與右相閉門的主使者安王聯系在一起的,唯有樂陽侯一人?!?/br> 徐韶華有條不紊的將自己的推理道來,隨后含笑看向凌秋余: “還要多虧了路大夫,能夠及時察覺到我畫中之意,否則樂陽侯便要在安王處露怯了?!?/br> 凌秋余拱手連稱哪里,安望飛這才恍惚明白當日那看似歲月靜好的時光,暗藏何等殺機! “那今日樂陽侯上門,莫不是為了安王?” 徐韶華喝了兩口酒釀,鼻尖沁出了幾顆汗珠,面頰浮紅卻目若點星,這會兒他只單手支頤,淡笑道: “安王想請我赴宴,說說……我怎么用他這把刀來傷了右相之事?!?/br> 徐韶華說的淡然,安望飛卻下意識的攥緊了拳頭: “宴無好宴,華弟你不能去!” “要去的。望飛兄,我雖未入朝,可卻早已陷于漩渦之中,不可避,不可退?!?/br> 唯有,有朝一日他親自將這漩渦劈開! “可是,可是右相會下毒,安王又會做什么?華弟,我,我們要不回清北吧……” 安望飛的聲音低了下來,他仿佛回到了當初被人欺凌,卻無能為力反擊的時候。 這一次,不是幾個稚童的欺凌,而是性命攸關,踏錯一步,粉身碎骨的官場傾軋! 凌秋余也終于消化了這件事,他從懷里取出了一瓶藥丸,遞給徐韶華: “徐郎君,此乃回春谷不傳世之密藥百毒丸,尋常毒藥入體可自行消解,若是不可解也會有所預警,你應當需要此物?!?/br> 徐韶華接過百毒丸,低聲道謝,隨后他這才看向安望飛: “望飛兄,你可還記得當初你我因玉佩結緣之事?那時,我們要面對的是四品大員,一方知府,若當時我退了,你我也無今日。 人生在世,一步退,步步退,若退無可退呢?若真到有朝一日,身家性命,家人親眷皆為旁人手中玩物,奮起反抗又能挽回什么? 我不會退,這終將是一場無形之戰,要么死戰,要么死!但望飛兄,你還有后退的機會?!?/br> 徐韶華認真的說著,這一路走來,他當真沒有怕過嗎? 并非。 正如他所言,知懼仍往方為勇。 若他不勇敢,不去爭,他活著與行尸走rou有什么區別?無論前世今生,他皆要過的暢快,才不負人間一趟! 但望飛兄是安家九代單傳的獨子,他若是出事,那安叔父又當如何? “華弟!此話休要再說!否則你我這兄弟便不必做了!這輩子,你生我生,你死我亦不獨活!沒有你,便沒有今日的安望飛!” 安望飛拍案而起,雙目通紅的看著徐韶華,一顆淚珠緩緩砸下,徐韶華嘆了口氣,將帕子遞上: “望飛兄,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如今這等涉險之事,本就是因我之故,本不必將你牽扯進來?!?/br> “那便要我這一輩子都安心享受華弟你的庇護嗎?那我對你來說,是兄弟,還是螞蝗?” 安望飛接過帕子,卻是用力的攥在掌心,胸膛劇烈一起一伏,黑白分明的眼中很快爬滿了根根血絲。 徐韶華忙拉著安望飛坐了下來,忍不住無奈道: “好好著說話,望飛兄怎得凈說些氣話?” “那也是華弟先氣我的,我知道我不如文繡才高,不如文錦偏才,不如明樂兄家世好,甚至沒有路大夫的醫術,可,我也想為華弟做些什么。 無論是影子也好,副手也罷,華弟需要我做什么便做什么,可今日華弟這話,誅心吶!” 安望飛說著,終于忍不住淚水連串而下,徐韶華只默默拍了拍安望飛的肩膀: “是我的不是,以后我不會說了?!?/br> 安望飛沒吭聲,過了半晌,他這才沙啞著聲音道: “華弟,我知道此番會試我應當過不了,你府上只有大用一人也著實不像話,既然你不信外人,那我如何?” 徐韶華表情頭一次僵住了,過了半晌,他這才強笑道: “望飛兄,你在與我玩笑吧?” 安望飛搖了搖頭: “并非,華弟你可以好好考慮考慮,用我不虧的?!?/br> “胡鬧!若是如此,此番我帶望飛兄你北上邊疆之時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會試考不上便考不上,一次不行兩次,若望飛兄實在不愿意,還有國子監,還有歲考,如今說這些胡話作甚?!” “我……” 安望飛張了張口,徐韶華怒氣未消,直接帶著安望飛出了門,將人按在自己的屋子里: “這里面是我在國子監中抄錄的各家書籍,打今兒起,望飛兄你便好好在里面讀書吧,其他事等殿試結束再說!” 安望飛人都傻了,沒想到徐韶華直接將他踢出了之后的行動,可安望飛想要反抗,他掂量了一下二人之間的武力差,最終還是沒吱聲。 徐韶華見安望飛這會兒消停了,方才冷笑道: “望飛兄方才所言,想來是這些年念了想了不知多少遍的肺腑之言。但望飛兄真以為自己能過了鄉試是運氣不成? 當年那個先生刁難,同窗欺凌的安望飛尚且可以將該學的都記下,現在比當時可好太多了,怎么望飛兄卻失了當初的心氣了?” 安望飛吶吶無言,徐韶華怒氣微消,深吸一口氣道: “望飛兄,你好自為之吧。還有兩個月的時間,我每隔七日會來考問望飛兄的學問,望飛兄也不想我在外面與人爭斗時還要惦記這事兒吧?” 安望飛頭搖的和撥浪鼓似的,徐韶華這才斂了怒容,然后“啪”的一下關上了門。 待徐韶華走后,安望飛猶豫了一下,還是爬起來,將一份手抄的古集經典捧在掌心,認真的看了起來。 等徐韶華回到書房,凌秋余已經將那碗酒釀圓子吃光了,倒是徐韶華和安望飛還剩下不少,徐韶華隨手放在一旁的爐子上熱了,這才歉意道: “讓凌兄久等了?!?/br> 凌秋余擺擺手,笑道: “以前我便瞧著安同窗雖然與徐兄弟的性子又幾分相似,但還是有些分別的。如今看來,你二人倒似那水與火,徐兄弟如瀚海淵深,安同窗則如烈火雷霆。 只不過,以往有徐兄弟在,安同窗倒是不必做那烈君了,今日乍一見,倒是嚇我一跳?!?/br> “我亦沒想到望飛兄竟然有此想法,可安家榮辱皆系于望飛兄一身,他不能,也不該束縛在我身旁?!?/br> 徐韶華嘆了一口氣,二人簡單說了一下方才之事,隨后又回歸正題,左右如今還有半月,凌秋余拼盡全力,將各家的密藥都為徐韶華講解了特性。 而等到了正月十六這一日,上元佳節的喜慶余韻還未曾全然消失,街道上各色彩燈在風中搖曳,美麗炫目。 徐韶華也并未刻意讓安王久等,便在當日收拾好后,上了馬車,直奔竹青坊而去。 地點是徐韶華定的,左右雙方都暫時不會邀請,也不愿意登臨對方的府邸,如今在外面坐坐倒也是使得。 安王早早遣人在竹青坊定了位置,這會兒窗扇半開,外面是一只兔子抱月形狀的彩燈,看著倒是憨態可掬。 安王比徐韶華來的早了一刻鐘,這一日他等了半個月,倒也不在意早到這一時半刻的。 不多時,外面傳來了一陣敲門聲,安王下意識的坐直了身子,但又放松了下來: “進?!?/br> 徐韶華推門而入,便見窗邊坐了一個中年男子,他生的不胖不瘦,一身玄金交疊的常服,看上去自有一股氣勢。 而就在徐韶華走進來的一瞬,那雙鳳目淡淡掃視過來,不怒而威。 安王這時也有些詫異于少年的容貌,在安王的想象中,哪怕徐韶華的年齡小,可也應當是一個少年老成之人。 可眼前的少年唇紅齒白,面如冠玉,披著一件白狐皮的斗篷,越發顯得肌膚瑩潤無比,好似哪家嬌養的小郎,下一刻就要指著窗外的兔兒燈,向自己討要了。 “學生徐韶華,見過王爺?!?/br> 徐韶華上前一步,行了一禮,卻仿佛為方才那玉人注入了靈魂,安王只覺得眼前少年仿佛頃刻間換了一個人,那雙沉靜的黑眸竟讓他生出了少時面見兄長時的緊張。 但很快,安王便調整好了呼吸,讓請徐韶華坐下,方才淡淡道: “你倒是膽子大,也不怕本王這是場鴻門宴?” “王爺有請,學生不敢不來?!?/br> 徐韶華淺笑盈盈的說著,仿佛是個極溫和的人,安王凝視著他的面容: “就像,你一歸京就去了右相府?若是本王與右相同時相邀,你又會赴誰的約?” 第166章 安王這一問, 不可謂不刁鉆,但徐韶華聽了安王這話,卻只是淡淡一笑: “可王爺沒有來, 不是嗎?” 安王聽了徐韶華這話, 不由眸子微縮,他只是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下徐韶華,隨后方才道: “你知道本王不會第一時間請你?!?/br> 安王用的是陳述的語氣, 徐韶華聞言, 也只淡聲道: “王爺素來運籌帷幄, 不打無把握之仗, 又怎會在與右相大人爭鋒之際, 因為學生這么一個不足掛齒之人破戒?” 安王聽到這里,深深的看了一眼徐韶華, 緩聲道: “可本王今日看來, 這世間若徐解元是那等不足掛齒之人,那又有何人堪配一句人才棟梁?” 安王說的十分誠懇,可徐韶華聽罷,卻是輕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