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科舉路 第297節
“能當王爺一聲夸贊,是學生的榮幸?!?/br> 如此, 徐韶華卻再沒有別的話, 可這也讓安王確定眼前這少年不是隨隨便便幾句褒獎榮譽便可以束縛住的。 話至此處,安王叩了叩桌子, 便有人將準備好的茶水點心奉上,奉茶的是兩位侍女, 瞧著也不過剛及笄的年歲, 一清麗一嬌艷,如雨中芙蓉, 庭前芍藥,也是世間難尋的好姿容。 只不過,相較于徐韶華來說,還是遜色不少,安王不禁有些氣餒,連開口的意思都沒有,便讓兩名侍女退下了。 徐韶華早前在這竹青坊也算是???,這兩位侍女的來意他自然心知肚明,這會兒也并未點破,只是含笑看了一眼安王。 安王卻有些尷尬的捋了捋袖口,旋即端起茶水,與徐韶華說起了邊關之事。 安王問的很是細節,從徐韶華如何發現軍報有異,到取信武取義,再到連環計圍殺商善。 徐韶華也并非平鋪直敘,他仿佛天生有講故事的天分,直聽的安王眼睛都要直了。 等故事講完,安王看著徐韶華的眸色有一瞬的幽深,隨后又恢復平常,這才三擊掌,立刻有人自門外走進來。 而那人手中捧著一只一臂長的箱子,徐韶華端坐原地,看著這一幕,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上一個這么做的人,好像是常齊昀。 下一刻,安王便讓人打開了箱子,里面是一套晶瑩剔透的酒具,安王這才自得道: “徐解元,此乃前朝惠帝用過的琉璃酒具,價值連城,今日便贈予你,如此倒是能配的上徐解元方才為本王一番講解了?!?/br> 安王早就已經將徐韶華的祖宗十八代都摸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對于這等出身貧寒之人,金銀俗物或許作用不大,可卻不能沒有。 只不過,尋常的金銀實在俗氣,如這等文人雅士,他們更好一個風雅。 但真正改變安王想法的,還是這一場會面中,少年那從容不迫的氣度,讓他終是讓人將這件連他自己都珍惜的酒具送了出來。 徐韶華聞言,目光只是隨意從那套酒具上掠過,隨后這才道: “王爺言重了,學生當不得您如此重賞。久聽聞,您是好飲之人,有道是好馬配英雄,這等珍貴之物自然是要留給懂它之人,王爺贈予學生乃是明珠蒙塵了?!?/br> 安王這會兒糾結的眉頭都要打結了,他沒有想到,這徐解元明明出身寒微,可卻仿佛沒有什么東西能入眼一般。 偏偏他又不是那種普通的清高自傲,目下無塵,而是讓安王能真切體會到他是真的不在意的。 徐韶華可不管安王是怎么想的,這會兒他只是等侍從退出去后,這才看向安王: “王爺如此大費周章要見學生,想來不是只單單想要與學生閑言幾句吧?” 安王有些詫異,沒想到自己還沒有提及此事,徐韶華竟然敢率先提出,這會兒他詭異的停頓了一下,這才道: “本王的來意,樂陽侯難不成沒有告訴你?若是樂陽侯沒有告訴你,難不成樂陽侯世子也不曾嗎?” 安王這話一出,徐韶華看了安王一眼,旋即垂下眸子,聲音平靜: “可,那真的是王爺的來意嗎?” “徐解元此言何意?” 徐韶華端起茶水,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水,那雙精致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仿佛很是溫和的模樣,可說出來的話卻是大相徑庭: “明明身在懸崖峭壁,稍有偏差便會墜入萬丈深淵,王爺卻還能安之若素,如此淡然,學生佩服?!?/br> 安王聽到這里,面色不由一變: “徐解元這話是什么意思?” “右相對學生所言,王爺以為是真是假?” “自然是假的,官場之中,可并非非黑即白,徐解元深諳兵法之道,怎么會如此單純?” 安王不假思索的說著,徐韶華看了安王一眼,意味深長道: “所以,這半月間,王爺什么都沒做?!?/br> 還不等安王說話,徐韶華繼續道: “王爺什么也不做,是篤定您這一身清譽,無人可以詆毀嗎?唔,曾經的右相大人似乎也是這么想的?!?/br> 可右相,卻是在一夕之間被逼退回府,而今兩月光陰,仍不得出。 “民怨這把劍,可并非王爺您獨有啊?!?/br> 徐韶華不疾不徐的說完,安王忍不住看向徐韶華: “徐解元是知道什么?” “除夕前一日,天牢之中曾有一位戶部主簿暴斃而亡?!?/br> “本王已命人替他收尸,并將他的家眷妥善安置,至于公道本王也會替他討回來?!?/br> 安王看著徐韶華,說的義正言辭,徐韶華只輕輕搖頭: “可,若是那位主簿并非暴斃呢?” 那戶部主簿被以謀逆之罪送入獄中,雖還未定罪,可景帝無權,終究不能按六品官員的規格安葬。 人送回去的那一日,府上的老太太便暈了過去,可偏偏京中的大夫無人敢上門,還是凌秋余這個初來乍到的聽聞此事,走了一趟。 可當時府里沒個主心骨,就連那官員的尸身都未來得及放在棺槨之中,凌秋余瞧過一眼,那主簿面色發烏,絕非正常死亡。 但這件事現在只是暫時被壓著,若真有一日爆發出來,配上這些時日的風言風語,那便是安王滅口的鐵證! 就連安王安置了那官員的家眷,也可以說是心虛所為,屆時只怕安王不光要將貪贓枉法的帽子扣實了,還要被……眾叛親離! 當然,這樣的話,徐韶華又憑什么推心置腹的告訴安王,替他籌謀? 這會兒,徐韶華這句話一拋出來,安王也只隨意的看了一眼徐韶華: “六品小官罷了,又能翻起什么大浪?徐解元真是多慮了。人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可徐解元倒是有些太過畏手畏腳了?!?/br> 徐韶華聽了安王此言,也不再多說,安王也低頭吃了一盞茶,隨后這才道: “徐解元,你還沒有說本王的來意究竟是什么?!?/br> “右相大人?!?/br> 徐韶華沒有看安王,只是低著頭,仿佛自顧自的說著: “此番,學生雖借王爺威勢一用,可對于王爺來說,應該也是打開了一番新天地吧?” 徐韶華抬首,眸子滿是笑意的看向安王,可卻讓安王的心不由得狠狠一跳,面皮抽搐,半晌這才穩定心神: “徐解元這話……” 簡直仿佛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蟲! “王爺不必學生所言評價如何,只不過,王爺所想要的,如今還遠遠無法達成?!?/br> “為什么?” 安王一錯不錯的盯著徐韶華,口中道: “早就聽說右相與徐解元相識已久,徐解元當真以為右相那老匹夫是什么良善性子不成? 此番你算計了他,他還能對你笑顏相待,不外乎是有用得上徐解元你的地方,可若是有朝一日他不想用了呢? 徐解元如此大才,何須將自身安危系于一人之身?” 安王一連串發問,若是尋常人即便心知此乃挑撥之言,也少不得心生芥蒂,但徐韶華聽到這里,卻順勢道: “可,學生雖然欣賞右相大人的氣魄,卻也與右相大人言明,學生此身單薄,可卻也不愿為人作犬馬驅馳的,否則這人生又有什么趣兒呢?” 安王幾乎失聲,半晌才道: “右相竟也愿意?” “右相大人若不愿意,學生如今又豈會坐在這里?” 徐韶華好整以暇的看著安王,仿佛再說,右相都愿意,那安王你呢? 安王這輩子與右相打了半輩子交道,卻從來都是在其手中敗退,但他也學聰明了。 他打不過他還學不會嗎? 連右相都能對這少年這般寬容,他,應到也是能的吧? 況且……一想到右相是怎么栽的跟頭,安王私心也不愿讓自己有這么一個敵人。 “咳,話雖如此,難不成徐解元此生都要無親無友不成?” “若得良師益友,手足之交有所差錯,學生自不會袖手旁觀,倒也愿略盡綿薄之力?!?/br> 徐韶華這話一出,安王這才恍然,這徐解元不要金銀,不要聲譽,倒是要一份情。 可右相那老東西素來心腸歹毒,又怎么會有其他旁的情誼? 況且,樂陽侯世子便是最好的證明,那衛家小郎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是個混不吝的,卻也被徐解元帶著蹭了功勞…… 安王是沒有什么本事能讓徐韶華對自己效力,可他有樂陽侯??! 這次,徐韶華一過上元就巴巴過來赴宴,還不是怕自己刁難了他的摯友? 安王想通這一點后,原本的盛氣凌人淡去,那鋒利的眉眼也變得柔和下來: “算算時候,樂陽侯在本王座下效力之時,正是徐解元入國子監后不久。 明樂那孩子雖然混了些,可卻也是個仗義的,樂陽侯素日內秀,待那時才在本王處顯了幾分,想必也是徐解元之故吧?” 徐韶華沒有說話,只是握著茶碗的手指微微收緊,安王也識趣的不再多言。 隨后,安王立刻張羅這人前來擺宴,竹青坊雖是飲茶為主,但其茶宴也是頗為有名,只不過價值十分不菲,故而甚少有人點。 但今日安王實在高興,莫名有種自己苦求之物卻早已盡在掌中的滋味,偏偏自己的死對頭還一無所知! 怎一個痛快了得?! 徐韶華也隨后謝過,只是垂眸抿茶之時,唇畔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淡笑。 竹青坊形成已久,自然不是近兩年才興起的林平縣可以相提并論,此前在林平縣城品嘗到的茶味餐食在竹青坊這頓茶宴面前著實遜色不少。 無他,這茶宴以茶入菜,不拘綠茶、紅茶、黑茶、白茶、黃茶等皆能入菜,偏偏每道都精致無比,茶韻悠長,尤其是在如今的時節,更顯得分外珍貴。 這場宴會在安王與徐韶華的談笑中落幕,原本來時還蹙著眉的安王走時卻是眉開眼笑,連暗中觀察的木驥都不由得心中一沉。 而等木驥要將此事稟報給右相之時,右相正坐在一叢牡丹中,笑瞇瞇的讓貍奴兒畫像。 白胖少年這會兒正別扭的握著筆,一腦門的汗,冷不丁用沾了墨水的袖子一抹,臉上便淌了墨汁,右相不由笑的開懷起來。 木驥見狀,一時猶豫要不要開口,還是右相見他為難,直接道: “有什么話,要說便說吧,做那等小女兒態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