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科舉路 第274節
平南侯和右相原本針鋒相對的氣場終于得以遏制,二人紛紛看向安王,右相捋了捋銀須,面上未曾泄露絲毫情緒,可卻負手而立, 盡顯自信。 平南侯這會兒狠狠刮了右相一眼, 若非是此刻在朝堂之上,右相那老匹夫身后站著那么多文臣, 圣上又不可倚仗,否則他定要右相知道什么叫沙包大的拳頭! 安王仿佛不曾感覺到二人之間的暗潮涌動一般, 他笑瞇瞇道: “本王這兩日整理戶部舊賬, 倒是發現了一些關于軍費賬目有些問題,但還需查證, 故而還需右相見諒,這減兵之事如今尚不能成行?!?/br> 右相聞言,疑惑的看向安王,前頭安王這老小子就差撅著腚,求著自己給他分一杯羹了,今個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安王不著痕跡的沖著右相使了一個眼色,右相沒理,安王這才繼續道: “況且,方才右相的顧慮也并非全無依據,雷衛千總此番確實功勞不小,可周月兩國真正的仗才剛剛開始。 圣上,依臣之見,此番雷衛千總雖有立功,可卻頗有爭議,若待其穩定周月邊疆之后,再行封賞更為合宜?!?/br> 安王這稀泥和的整個朝堂都目瞪口呆,右相指著安王手指顫抖,可卻冷不防發現安王身后除了戶部眾人之外,連樂陽侯那個慫包這一次都已經站了隊。 正因如此,右相心頭一時驚疑不定起來,難不成安王還有什么后手不成? 旋即,右相眼珠輕轉,遂淡淡道: “既是周月邊境之事迫在眉睫,本相也并非不講道理,可清北駐軍與之不相上下,可行減兵之法?!?/br> 安王聽了右相的話,那叫一個心花怒放,若不是怕右相察覺到了不對,他這會兒都要把牙放出來透透風了。 而現在最前面,素來安靜寡言的左相聽到這里,終于不再沉默,他嗤笑一聲: “周柏舟啊周柏舟,你難道忘了你當初是如何被先帝在戰場上救下的嗎? 你可是差點兒慘死在傲舜國的鐵蹄之下!而今你卻要減我大周于傲舜邊防駐軍,若有差池,你不妨猜猜什么時候傲舜大將的刀會再次懸在你的頭上!” 左相這話一出,右相勃然大怒,他眼神陰鷙的盯著左相,皮笑rou不笑道: “左相此言恕本相不敢茍同,今日之大周非昨日之大周,傲舜若敢來犯,必叫其有來無回!” “靠什么讓其有來無回?難不成右相那臉皮厚比城墻拐角,可以一擋傲舜利箭?” 左相這話一出,不知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平南侯臉上的怒色也漸漸收斂,只玩味的看了一眼右相,輕飄飄道: “若真有這一日,就沖今日右相所言,我雷家軍絕不敢相護,否則若是右相好了要怪我雷家軍挑起兩國爭端……那本侯可就要百口莫辯了?!?/br> 而安王這會兒卻不由急了,他這坑還沒有挖完,左相和平南侯要是把右相拉出去,那他不就白忙活了? 可還不待安王開口,右相當即也冷漠道: “不必平南侯費心,若是真有那一日,本相必與大周共存亡!” 右相的話擲地有聲,平南侯終于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的右相臉都綠了。 一時間,這個大朝會就在這樣荒唐的對話中落下帷幕,與此同時,安王首先提出的賬目問題也開始重新盤查。 但,這一次盤查則是需要將各地軍營之中的賬冊與戶部賬冊合并盤查,只將所有賬冊調集在一處便需要整整一月有余。 右相也知道平南侯不會輕易松口,不過他自認為自己有得是時間,又聽安王說定能查到平南侯的失職之處,故而也默許了安王調查之事。 但這查賬嘛,少則數月,多則一年半載的,端看安王的心意了。 不過鑒于安王之前被自己拉下水,故而右相對其還算信任,是以朝堂之上風波漸息。 御書房中,剛一下朝,左相便被景帝請了進來,景帝看著左相那雙已經逐漸爬滿皺紋的眼睛,眼中不由得閃過一抹痛色: “太傅,今日之事,您本不必開口,否則下次大朝會上,還不知右相又要做些什么!” 左相聽了景帝這話,面露欣慰: “圣上記掛老臣,是老臣的榮幸,可兵之大事,斷不可輕易淪為他人玩弄權術的手段。 先帝去時,對于傲月兩國的忌憚,只怕周柏舟早已混都忘去,老臣必要提醒他一番才是?!?/br> 左相不緊不慢的說著,隨后他眼神慈和的看著景帝: “老臣此生只此一子,卻又是個不成器的,只要老臣走后,圣上能替老臣照看一二也就是了。 如此想來,倒也算是了無牽掛,說了這些話倒也不怕右相如何,圣上安心即是?!?/br> 左相絮絮的說著,景帝只覺得眼圈一紅,隨后狼狽的低下頭,但等他再抬起頭后,又已經恢復了冷靜: “朕知道了,太傅以為此番王叔為何要攪渾了這池水?” 在景帝看來,安王此番所為就是為了渾水摸魚,只不過他目前還未想到安王要摸的魚是何物。 左相聞言,也不由得思索起來,但他一時也不得而知: “安王爺的想法老臣一時想不明白,不過此番連樂陽侯都愿意為其站隊,莫不是安王爺手里當真有了什么可以置平南侯于死地的東西?” 樂陽侯的膽小怕事,有時候卻又指代著特殊意義。 而景帝聽到這里,卻猛的站起身: “樂陽侯!” “原來是他!” 左相眼中閃過迷茫,景帝臉上卻不由浮起喜色,他忍不住搓了搓手,笑著坐了下去: “太傅,這件事我們需要好好籌謀一番,王叔此番劍指之處,只怕并非平南侯而是——右相!” 樂陽侯那是什么人?當初他這個皇帝送賞他都不敢接,還是說要送給徐郎時,樂陽侯才接了下來。 安王能指揮動樂陽侯? 不是景帝說,就是他和安王加一起只怕也沒用,畢竟樂陽侯那家伙不沾事兒的本事簡直一絕。 唯一能說動樂陽侯的人,唯一人爾! 景帝沉郁了一整日的心情終于好了起來,左相雖然不知為何景帝突然激動起來,可是看到景帝能一下子振作起來,他心里也十分高興。 朝中的消息足足走了七日,這才被送到了徐韶華的手里,徐韶華看過信件之后連直接轉手給衛知徵和安望飛查閱。 衛知徵看完后,撇了撇嘴,一臉譏誚的說著: “安王這坑挖的好,真希望過些日子右相大人能前來邊境與我等共存亡??!” 安望飛這幾日也被惡補了一番京中勢力,這會兒抿了抿唇: “總覺得這次右相上當上的有些太容易了?!?/br> 徐韶華聞言,只是笑了笑,隨后看了一眼衛知徵,端起茶碗輕輕抿了一口,并未解釋什么。 三人被武取義安排在了一個帳子里,原也有兵將不服氣,可最后都被徐韶華打服了,是以這會兒三人的談話能保持一定的私密性。 只不過,三人說完這件事沒有多久,武取義便派人來請徐韶華前往主帳一趟。 衛知徵和安望飛當了小尾巴,直接跟了上去,等到了主帳,武取義看著三人忍不住揉了揉額角,沒好氣道: “來了就一道進來吧!” 徐韶華笑了笑,一進去便拱手道喜: “學生恭喜將軍暫解減兵之憂?!?/br> 武取義:“……” 武取義本來還想裝一下,但聽了這話,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示意三人坐下: “我聽說你們方才收了一封家書?!?/br> 徐韶華翩然落坐: “不錯?!?/br> 武取義聞言,額角的青筋跳了跳,忍不住道: “那這封信可真是來的及時!” 他手里的急報可是平南侯走八百里加急送過來的,可就算是這他還比徐韶華收的晚了一些! 武取義現在也終于看出來了,這三個小子絕對是有備而來! 徐韶華微微一笑: “將軍說笑了?!?/br> 武取義看著少年面帶微笑,不驚不喜的模樣,心里嘆了一口氣: “可即便徐郎君說的不錯,此番減兵之事被拖了下來,待戰事爆發后,自可不了了之,但傲舜國的箭自始至終皆是無解的?!?/br> 徐韶華聽了這話,抿了抿唇: “敢問將軍,當初先帝用了什么法子將傲舜大軍驅逐出境的?” 武取義聽了徐韶華這話,一下子沉默下來,從徐韶華的角度,竟看到武取義那張黑臉仿佛在一瞬間發白了。 武取義沉默了一刻鐘,這才低聲道: “人命?!?/br> “十一萬大軍的rou身為盾,擋住了傲舜大軍,且傲舜鐵箭運輸不及時,這才,這才勘勘擋住他們?!?/br> 武取義說著,看著虛空,喃喃道: “可那時,他們的鐵箭制作才初步制作,便已經有了那等威勢……可如今已經過去了二十年了?!?/br> 武取義不敢去想這些傲舜國鐵箭儲備有多么充沛,也不敢去想他們這些人是否真的可以堵住這支醞釀了二十年的鐵箭。 “徐郎君,我還是那句話,你們趁早離開吧,這里的戰場不是你們這些孩子該呆的。 況且,徐郎君這樣的人才,不該葬送在此?!?/br> 武取義的笑容滿是苦澀,徐韶華看著武取義,并不贊同他這話: “覆巢之下無完卵,將軍讓我等避戰,可若是避無可避呢?” “不會的?!?/br> 武取義抹了一把臉,緩緩道: “凡戰事所起必有緣由,我大周與傲舜國力相當,南有月以,傲舜國也怕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左不過……是割地賠款罷了?!?/br> 只不過那時候,或許自己已經都不在了。 但為將者,時刻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回去吧?!?/br> 寒塞欲渡空飛雪,千里之疆孰敢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