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科舉路 第169節
丁衡的嘴角壓了又壓,最后胸腔終于劇烈的震動起來: “徐韶華啊徐韶華,我算是知道圣上為何要點你了?!?/br> …… 與此同時,小院里也一下子熱鬧起來,一封封拜貼被遞了進來,讓守門的門子說的嘴巴都已經起了白沫。 只是一個院案首,自然不算什么。 可這是本府開國以來的第一位小三元的秀才公! 若是沒有意外,他的前程差不了! 況且,即便有了什么差池,他們付出的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小院里一直大門緊閉,眼看著桌上的拜貼都要被堆成小山了,可卻無人理會。 而此刻,徐韶華正坐在凌秋余的屋子里,他沉著臉,看著凌秋余: “凌兄,你確定要這么做嗎?” “我確定?!?/br> 凌秋余看向徐韶華,他笑了笑,可這笑容卻是他這段時日最真切的笑容,他微微垂眸,輕輕道: “徐兄弟,這是最好的法子,不是嗎?他們不想讓我死,唯有我死了,他們才會亂了陣腳?!?/br> “況且,這次有何夫人在,我會沒事的?!?/br> “可是你才受了傷,即便是假死,只怕也會對你的身體造成極大的影響?!?/br> “我不怕。生死有命,我若不死,所有的一切都會成為一個死結。我,不愿意?!?/br> 徐韶華聽到這里,深吸一口氣: “也罷,既如此,那便依凌兄所言。今日我會在你身邊,護你周全!” 凌秋余聞言,看向徐韶華,眼睛微亮: “多謝,徐兄弟?!?/br> 凌秋余躬身一禮,隨后他抬起頭,笑意盈盈: “外頭可真熱鬧,還未恭喜徐兄弟得中小三元!” 徐韶華欲言又止,半晌,他亦笑了笑: “同喜同喜,凌兄也不賴,院試次名,他日可是要吃公家飯的人!” 凌秋余點了點頭,一臉歡喜向往: “是,今日張榜,我應該就可以去官府領米了吧?總要吃一頓我讀書這么多年才得來的廩銀買的飯食,才算不留憾事?!?/br> “好,我這就讓人去。何大夫也已經動身了,凌兄且寬心?!?/br> 昨夜,凌秋余才知道,原來先生他并不是病入膏肓,而是不愿意用好藥這才生生托成那般。 幸而何大夫說,還有救,這才了了凌秋余的一樁心事。 “徐兄弟替先生出了診費,我又欠了徐兄弟一次,這輩子我欠徐兄弟,只怕都要還不清了?!?/br> 凌秋余靠在床邊,笑著看著徐韶華,徐韶華也只道: “那可不行,否則我定是要鬧的凌兄魂魄不寧了?!?/br> 凌秋余只笑不語,等到傍晚,廚房送來了一桌清淡的飯菜,里面有凌秋余最喜歡的蒜蓉莜麥菜。 這東西長得快,雖然吃著苦,可是被用水焯過便散了苦味,佐以蒜末,很是美味。 隨后,凌秋余大口大口的吃完了一盤菜,一碗飯,這才提筆寫下了自絕書。 這一次,他也不知以自己的身體還能否支撐過來,可是,他必須要做。 所有因他而起的災厄,應該就此打住了。 臨別前,凌秋余負手站在窗前,他看著那被云霧遮住的月亮,心中浮起淡淡的遺憾。 此生余恨有三: 愧先生教導之恩; 負同窗信任之義 無人共嬋娟之憾。 隨后,凌秋余輕輕合上了窗戶,他取出一枚藥丸,送入口中,隨著腰帶飄過梁柱,一抹黑影動作有些僵硬的登上了凳子。 腰帶飄飄,那影子緩緩執起腰帶,打上死結。 只聽“咣當”一聲—— 徐韶華正在不遠處的假山后,他可以敏銳的察覺到院子里有一道身影匆匆飛過,可他卻并為動身,而是在心里默數了十個數,這才跟了上去。 而此時,那黑壓壓的屋子仿佛被黑暗充斥,原本應該高懸與梁柱之下的青年,這會兒正仰面倒在地上,徐韶華急步上前,他伸出手,探了探凌秋余的鼻息,頭一次,徐韶華的手這么抖。 “來人!” “快來人!” “凌兄,自盡了——” 徐韶華的聲音終于壓抑不住哽咽,安望飛第一個沖出來,之后是胡氏兄弟與其他學子。 他們皆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不可能!不可能!” “凌同窗這次可是院試次名,好端端,他怎么會自盡呢?” “沒錯!我去請大夫!” “我去報官!” 不多時,眾人有條不紊的行動起來,唯有步履間跌跌撞撞,訴說著他們心中的不平靜。 連同窗們尚且因為此事覺得不可置信,那幕后之人呢? 徐韶華看著同窗們忙碌的身影,心里說了一聲抱歉,隨后這才拾起地上斷裂的腰帶,仔細端詳。 第91章 這截腰帶斷裂的很是干脆, 仿佛是被利刃在空中劃破一般,可是方才那人的身影不過是在院中一閃而過。 他是如何保證,可以輕而易舉的割裂腰帶, 卻不留一絲痕跡的? 徐韶華靜靜的看著凌秋余倒在地上的方向, 腦中模擬起方才腰帶被繃直的一瞬,一抹斜飛而出的利光—— 徐韶華站起身,提著燈, 一步一步的在屋子里緩慢的移動, 他努力將燈提的更高, 安望飛有些不解的湊了過來: “華弟, 你怎么了?” 徐韶華不語, 而就在他走到第五步的時候,一抹亮光在黑暗中一閃即逝, 徐韶華直接一腳踏在一旁的桌子上, 一個借力飛身而上。 下一刻,等徐韶華落地時,手里赫然捏著一根利光閃爍的金針。 “金針?方才有人來過?!” 安望飛驚呼一聲,而徐韶華良久不語,半晌這才看向安望飛, 喃喃道: “望飛兄, 或許,我知道曹兄是如何被殺的了?!?/br> 安望飛愣了愣, 而徐韶華卻不再多說,徐韶華將凌秋余從地上抱起來, 輕輕放在榻上, 而一旁的桌子上,那封筆墨未干的自絕書, 被清風吹的嘩嘩作響。 不多時,大夫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剛一切脈,便怒目而視: “你們用一個死人來糊弄老夫?這等脈象,大羅金仙也救不過來!” “勞您深夜來此,這是診費,我送您?!?/br> 徐韶華聲音微啞的說著,隨后他將一錠銀子遞給那大夫,大夫看到這里,才知道今日之事并非是這幾個少年戲耍他,而是,他們真真正正的失去了友人。 大夫只擺了擺手: “不必了,老夫只切了脈而已?!?/br> 隨后,那大夫拒絕了徐韶華的相送,離開了。 大夫前腳剛走,后腳官府就派人過來了,這一次袁容沒有親自過來,但來的也是他的心腹李捕頭。 此前泰慈寺一行,袁容回來后也反應過來,是自己當時太過沖動了,幸好用府試學子的事兒遮掩過去,否則也不知有心人要如何揣測了。 李捕頭生的又黑又高,打外頭進來的時候,要不是后頭跟著人,讓人都要不敢認了。 “見過,李捕頭?!?/br> 徐韶華上前見禮,此前他遠遠聽知府大人喚過一次,李捕頭聽了徐韶華的話,出夜差而緊繃了臉也微微一松,雖然也看不出分別。 他可是早就聽說,這位徐秀才公今個放榜后,一整日都閉門不出,這會兒被他記著,竟讓人覺得是一件榮幸的事兒。 小三元的秀才公,就是不一樣。 “徐秀才公有禮了,到底發生什么事兒了?方才你們院子里有人來報官,說是另秀才公出事兒了?” 徐韶華聽到這里,面色一凝,表情帶上了幾分苦澀: “是,凌兄他……” 徐韶華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那封自絕書交給了李捕頭,李捕頭一愣,等一字一句看完后,他不由道: “造孽??!這凌秀才公可是本次院試的次名,他以后的前程差不了,怎么,怎么就這么貿然赴死了?” 徐韶華沒有說話,這會兒小院的其他學子都提著燈在廊下等著,他們面色沉凝,偌大的小院里竟是安靜的讓那幾聲蛙鳴都覺得突兀。 李捕頭見狀,也不由嘆了一口氣,只拱手道: “徐秀才公,該走的流程,總是要走的?!?/br> 徐韶華點了點頭: “我省得,只是……凌兄走的突然,如今正逢暑日,經不起折騰,還請李捕頭莫要讓凌兄再受無妄之災?!?/br> 隨后,徐韶華將一錠碎銀送到李捕頭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