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科舉路 第107節
“二弟,你怎么知道叔父他老人家要找人寬慰?” “安家的壓力太重了,叔父自己都無意識的帶了出來,可這段時間望飛兄緊張的精神更是如驚弓之鳥,二者相碰——” 徐韶華悠悠看向徐易平: “可不就要炸了?” 可他與望飛兄一路走來,他們共歷磨難,有著共同的敵人,他早就將他視為自己的家人,如何能坐視這樣的事兒發生? 徐易平聽了徐韶華的話,只是撓了撓頭,他有些聽不懂二弟的話,可是他卻知道二弟能在這節骨眼上分出精力關照望飛兄弟的情況,定然是極為在乎他。 況且,一段真摯的友情,本就是將對對方不利的因素,及時掐死在搖籃里,不是嗎? 翌日,一大早便聽到貢院外發案臺的喜樂奏了起來,徐韶華一行人用過了早飯便懷著緊張的心情朝發案臺而去了。 安望飛今日在屋內磨磨蹭蹭許久,可等他出來后,仍然看到桌上放著一份溫熱的早飯,讓他一時羞愧不已。 只不過,等安望飛出門后,卻遍尋不到安乘風的身影,只得按耐下來。 隨后,十一人約著一同去看發案,他們縱使離得近,可這會兒到發案臺的時候,底下卻已經聚集了不少學子。 徐韶華抬眼看去,便將人認得七七八八,只是還不待他打招呼,一旁的容真便不顧唐清的阻攔走了過來,看著徐韶華,輕輕問道: “昨日,是你第一個交卷嗎?” “徐韶華?!?/br> 第61章 容真此言可以稱得上極為冒昧, 如此眾目睽睽之下,尚未張榜便有此一問,若徐韶華認下頭一個交卷, 屆時落榜或是榜上排名不大好看, 只怕要讓人覺得輕狂。 若徐韶華否認自己頭一個交卷,與此前他在聚會上大出風頭相比,難免讓人覺得失望, 便是當初他那些話只怕也要大打折扣。 唐清連忙上前拉過容真, 低斥道: “容同窗, 你過了!這種話是該這個時候問的嗎?” 這不是讓徐同窗陷入兩難之地嗎?! 可是容真仍固執的站在原地, 死死盯著徐韶華, 等著徐韶華的答復。 徐韶華見狀,撫了撫袖口, 云淡風輕道: “是我如何, 不是我又如何?” 容真聞言一怔,隨即道: “若是你……只要你勝過我,他日府學之中,我愿以你為首,曾經種種恩怨, 我都可放下?!?/br> 容真緩緩說著, 可目光卻始終盯著徐韶華,徐韶華聞言只是故作驚訝的看了容真一眼: “我竟不知, 我幾時與容同窗有過恩怨?!?/br> 徐韶華這話一出,容真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原來當初他在客棧大堂的冒犯之言徐同窗都不曾放在心上嗎? 容真嚅了嚅唇, 卻半晌吐不出一個字來。 下一刻,徐韶華唇角噙著一抹淡笑, 道: “不過,若是容同窗這般介懷,那么你方才的問話,我可以給你答案?!?/br> 隨后,徐韶華注視著容真的眼睛,認真且堅定道: “是我?!?/br> 徐韶華這話一出,容真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可是看著徐韶華那過于青澀的眉眼,他又覺得不可置信。 可還不待他多說什么,便有衙役將紅布遮蓋的案紙抬了過來,等待一聲炮響,這才掀開紅布,將案紙張貼上去,但見團案上那高出一字處赫然寫著—— 甲字十三號! 容真見狀,嘴唇一下子哆嗦起來,他看著徐韶華,半晌說不出一句囫圇話: “你,你……” 唐清乃是覃陽縣次名,并未如容真那般留意徐韶華的號牌號,這會兒他昂首看著那案紙,輕搖折扇,不由得感嘆道: “甲字十三號,應當是本次十三縣的案首之一了,也不是何人有這般本事,竟然能在頭場便力壓其余十二縣案首! 容同窗,看來此番我們還要好好努力才是。不過,這也才只是頭場,還有回旋之機?!?/br> 容真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終于平靜下來,他輕輕道: “十三號,是徐韶華?!?/br> 容真這話一出,唐清手里拿著的折扇“咣當”一下落在地上,這下子那不可置信挪到了他的臉上。 而相反的是,容真的表情變得格外平靜,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徐韶華,深深拱手一禮: “徐同窗,容真……拜服?!?/br> 是了,能說出那樣的崇論宏議,學問之上又豈會不及旁人? 至于那短短一個時辰交卷,卻直接斬獲頭名,讓這千人望其項背的本事,落在這少年身上,又似乎正常起來。 徐韶華見狀,抬手托起了容真,含笑道: “容同窗言重了,尚有兩場,愿容同窗策頑磨鈍,奮發有為?!?/br> 容真聞言,精神一震,未曾想方才自己那般冒昧還能得徐同窗一番鼓勵,當下又羞又愧,只道: “徐同窗肺腑之言,容真謹記在心?!?/br> 隨后,容真這才告辭與唐清一道去旁邊的告示牌處,看著放在最顯眼位置的頭名考卷認真看了起來。 內容還不及看,只看著那字跡,容真便忍不住贊了一句: “好字!如此功力,不知耗費多少寒暑才能得來?!?/br> 那語氣之中,竟隱隱有了敬服之感,一旁的唐清又一次吃驚的張了張嘴。 那位徐同窗不過寥寥數語,竟然能讓一直對他那般排斥的容真心悅誠服嗎? 可等唐清看到那頭名考卷的字跡時,也不由得愣在原地,他自詡文墨風流,可卻輸在意蘊之中, 這府試頭場,既查帖經亦查字跡,但又有多少學子能做到在字跡之上遠勝旁人? 這便罷了,等唐清將那答卷一一看過之后,整個人一下子沉默了。 他活了這么多年,還從未從師長長輩的口中聽說過哪個人可以做到帖經無一錯漏! 這可是所有經書之言! 除非他能將所有經書記下,可是……他才多大? 唐清和容真兩個人在告示牌處,深深的陷入了震驚之中,一旁圍觀的胡文錦看到這一幕,也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自嘲: “我算是明白我當初是什么樣子了?!?/br> 那樣的自不量力,夜郎自大。 不過,幸運的是,他雖然輸在心性之上,卻也能爬起來。 徐韶華這會兒卻在認真的看著名次,這次府試第一場共錄了三百名學子。 徐韶華為頭名,次名是胡文繡,第三名則是容真,便是胡文錦都得了十五名。 而唐清居于第二十六名,馬煜,魏子峰二人則在三十五名和五十七名。 在這里面,安望飛卻落在了第一百五十九名,這個名次讓安望飛有一絲不可置信。 至于那與徐韶華同住的五名學子皆是榜上有名,雖然名次不是很好,可卻分外歡喜。 “華弟,我怎么……” 安望飛險險止住話頭,他不想讓旁人覺得自己太過輕狂,可是他覺得自己怎么也不會落在第一百五十九名! 徐韶華聞言也是蹙了蹙眉,他溫聲道: “我陪望飛兄去看看排名?!?/br> 安望飛呆呆的點了點頭,隨后跟上了徐韶華的腳步。 府城與瑞陽縣不同,那告示牌足足占了三丈長的地,這會兒一張張考卷張貼在那里,放眼望去一片黑白墨字,上面用紅筆圈出的批閱痕跡更是鮮明。 徐韶華與安望飛是在第四塊告示牌處找到了安望飛的考卷,二人抬首看去,只見那上面被圈紅之處較之左右有過之而無不及。 安望飛不由得攥緊掌心,他抿唇道: “我的帖經明明勝過前者多矣,何故如此?” 徐韶華沒有說話,只是緩緩朝前面踱步看去,不多時,他這才走了回來,看著安望飛的考卷,輕輕嘆了一口氣: “望飛兄,可否告訴我,你在作答的時候,在想什么?” “我……我想盡快把我知道的寫上去?!?/br> 安望飛如是說著,他自知自己記性不比華弟,這樣重要的考試,他自然不敢懈怠。 “可,望飛兄你便輸在這個“快”上?!?/br> 徐韶華示意安望飛抬頭: “望飛兄,你且看你前面這名學子,他的字跡雖無筋骨,可勝在端正,而望飛兄的字……太急了?!?/br> 大周對于考生的字跡并無要求,但諸如一些草書、篆書者敬謝不敏,除非那草書者有書圣之風,若或可入主考之眼。 是以,考生一般會在楷書、行書、隸書中擇一取用,其中隸書選擇人數最少,楷書最多。 安望飛此番用的便是楷書,只不過因為他心急的緣故,既未曾做到楷書的形體方正、起收有序、落落分明,又不似行書的流利揮灑、擒縱得當、安雅得宜,乃是敗在了字跡之上! 安望飛聽了徐韶華的話,沉默了一下,仔細端詳一番,不得不承認徐韶華所言非虛,他下意識的揉捏著袖子,苦笑道: “終究是我著相了?!?/br> 那突如其來增加的律條著實害他不淺! 幸好昨日華弟當頭棒喝,他醒悟過來,如今雖然名次不佳,可他仍有機會! “華弟,咱們回吧?!?/br> 徐韶華沒有多說,這樣事望飛兄自己想通才可,旁人多說只怕有說教之嫌,反而適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