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科舉路 第108節
況且,昨日他觀望飛兄之態,應是已經想通了。 隨后,回到小院后,安望飛果真與其他同窗們笑談起來,等到用過了午飯,這才回到自己的房中準備休息。 而安望飛一進門,便看到自己桌上準備將新鮮的果子和點心,他拿起一顆櫻桃,緩緩送入口中,皮薄汁多,讓他一時唇角泛起笑意。 華弟說得對,一時得失算不得什么,這回弄清了自己頭場敗在何處后,安望飛的心反而放了下來。 翌日,便是第二場開考之日了。 一切如舊,等到第一次炮響之時,徐韶華和安望飛坐在明堂吃起了早飯,而躲了安望飛一日的安乘風這才終于露面。 “爹!” 安望飛連忙喚了一聲,安乘風抬手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將一盤點心放到了桌上: “飛哥兒,這是你娘平日做點心的方子,我找了廚子做,你嘗嘗是不是那個味道?!?/br> 安望飛一愣,緩緩拿起一塊乳糕送入口中,奶香味一下子充斥了整個口腔,他仿佛真的嘗到了娘的味道。 “嗯,很好吃?!?/br> 安望飛輕輕點了點頭,隨后看向安乘風: “爹,我……” “好了,不必多說,爹都知道,你只管好好考,你才十三,咱有的是功夫?!?/br> 安乘風含笑看著安望飛,如是說著。 安望飛聽了這話,只覺得眼中熱意蒸騰,半晌才壓了下去,他輕輕道: “好,爹,我會盡力?!?/br> 而就在父子二人說私房話的時候,徐韶華早就一手一個包子帶著徐易平出了明堂。 不多時,看到面帶笑容出來的安望飛,徐韶華露出了一個真切的笑容: “望飛兄,我們走吧?!?/br> 話音剛落,第二陣炮鳴聲響起,安望飛望著徐韶華笑了笑,二人并肩走到垂花門下時,安望飛不由得輕輕道: “華弟,多謝?!?/br> 徐韶華頓了頓,回頭一笑: “謝什么,自家兄弟?!?/br> 安望飛聞言,唇角的笑容不由得更加大了起來: “還是要謝的,我那天可是聽胡文錦說了,我在華弟心里最重,我可得將這份重要延續下去!” 徐韶華啞然失笑,不再多言。 隨后,大部隊一起到了貢院外,與昨日的千人同入相比,今日只有三百人的貢院門口顯得有些空曠。 這第二場依舊是按照頭一場的號房順序,只不過今日的點名冊的號牌順序并不連貫,考生們亦不如上一場躍躍欲試,甚至有些沉重。 無他,本次考試所考的雜文,極有可能考到那不曾被大部分考生仔細鉆研的律條,是以這會兒眾人的呼吸都顯得低沉起來。 徐韶華照舊在第三座搜查房外等候檢查,等一切準備就緒時,天卻難得沒有亮起來。 一陣風吹過,夾雜著一絲燥意,夏季多雨,今日只怕要下一場大雨了。 徐韶華連忙將考箱中的折好的油布取了出來,在屋頂掛好,雖然這會兒號房看著還算堅固,可對于這種三年一用的號房實在不能多信。 除此之外,徐韶華還將油布朝屋外露出一截,足夠雨水順著油布滴落在外,不至于濺到他的桌上。 徐韶華這一動,其余學子也紛紛動了起來,不多時,安靜的貢院無端多了些異響,巡邏的軍士走動的更加頻繁了。 不知過了多久,天空落下了第一滴雨星,隨后便“嘩啦”一下,劈頭蓋臉的落了下來。 如徐韶華這些早就進來的學子,倒是還能一身干爽,而那些在外等候的學子,便要看他們有沒有提前準備雨具了。 盞茶時間,徐韶華只隱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而后便聽到幾句模糊不清的話,什么“大人”“贈傘”之類。 雖然聽不大清楚,但徐韶華估摸著是坐鎮貢院的知府大人下令要給那些未帶雨具的考生贈傘了。 徐韶華端坐在號房之中,又過了半個時辰,天色始終都是灰蒙蒙的,讓人一時分辨不出現在是何時間。 只聽那聲“龍門落”隔著雨幕傳過來的時候,無端有些沉悶。 隨后,便有專人前來分發考卷,因為不放心號房的屋頂,即便拉了油布,徐韶華還是將剩余的考卷放入了防水的卷袋之中。 如此看來,大哥尋找的那些讀書人們皆是頗為靠譜,連這樣的法子都未曾藏私。 安置好剩余的考卷,徐韶華這才正式鋪紙磨墨,一字一句的看著考卷上的題目。 大周此前的雜文一考沿用前朝的詔、表、論一類,今日的考題中卻與此前有些不同。 只徐韶華手中這第一張考卷,便是有三道律條題,這三道律條題,其中有兩道考學子對于律條的記憶,第三道便直接進入實戰—— 請考生依據真實案件依律判決。 此題之難有兩重,一為學子對于律條的了解,二則是對于學子品性的考驗,是寬是嚴,是松是苛,盡在筆下。 前兩道題,徐韶華一揮而就,這對于他并不是難事,只不過有上一場安望飛因為字跡吃的虧,徐韶華對于字跡也更加認真起來,待他寫完,那一個個方塊字整齊有序,打眼一看便讓人心生喜愛。 而若是仔細觀察其用筆走勢,筋柔骨直,亦是亭亭如許,毫無指摘。 只不過,在第三題的時候,徐韶華頭一次放下了筆,他凝神看著那段并不長的文字。 問,某縣有一秀才共有一妻一妾,逢外出,遇一孝服浣紗女,慕其顏色,強納為妾室,對其寵愛有加,卻不想那浣紗女假意服從,在那秀才云雨之際對其痛下殺手,問此案如何來判。 如此寥寥數語,可卻讓徐韶華不由得想起那段自他穿書后,被他拋之腦后的劇情。 他那小侄兒是男主,自然會有無數反派來阻撓,其中一位便是那如今朝中位高權重的大都督雷尚毅的義子云霄。 傳聞云霄曾經在戰場上救過雷尚毅一命,雷尚毅這才發現此子于兵法之道頗有不凡之處,故而精心教養。 可那云霄天生淡薄律法,其生有鬼才,可是冷血薄情,曾經下令屠過三城,更是坑殺俘虜萬人,乃是朝中聞之色變的殺神。 而文中對于他這般性情的解釋,便是他早年喪父喪母,唯有一長姐相扶相持,可卻在孝期被人搶奪搶占,其長姐不堪受辱,殺夫被告,而后被判秋后斬首。 徐韶華看著這道題沉默良久,他并不知道這道題目前還只是躺在都察院中的一樁懸而未決之案。 這會兒,徐韶華定了定神,提筆答了起來: “學生謹答,此案涉律有三,其一,依民律第一百三十條,喪期之女嫁娶無效,應判此秀才與浣紗女無婚姻關系。 其二,依民律第七十三條,當街強搶民女者,若迷途知返,則判其杖十,并責其將民女還家;若執迷不悟,至民女失貞失節,罰銀千貫,流千里,若不得繳納罰銀,至高可處死。 其三,依刑律第三百六十三條,若遇當街強搶民女者,凡仗義出手者,無罪。 此案之中,浣紗女著孝服,無論妻妾娶納應與其毫無干系,其始終系我大周平民女郎。秀才明知其處孝期而強納,浣紗女寧殺其而不從,已顯其強占之心。 若為強搶民女,浣紗女無仗義出手之人而自行出手,學生以為當以通律論……” 徐韶華邊想邊寫,這是他寫的第一樁案件判詞,再此之前,他本以為這般緊迫的時間只會考驗學子的記憶能力,卻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應用題”。 不過,徐韶華想著方才知府大人都有著不忍學子淋雨的仁慈之心,想必對于判決也應以仁為重。 再加上方才那段劇情的存在,徐韶華仔細斟酌,將自己的答案有條不紊的寫了上去。 雖然他不知道那云霄的長姐是否被判處秋后斬首,可是……萬一呢? 又或者,這樣的“應用題”是泰安府的哪個女娘呢? 她們只是反抗而已,縱失手殺人,也罪不至死。 如今尚未至秋季,死刑尚可和緩,況且,這樣的題目作為一府府試,未嘗不是想要看看民意如何。 徐韶華如是想著,表情更加自然,揮灑自如,之后的判詞寫的越發精妙,那叫一個一氣呵成。 而就在徐韶華認真答題的時候,不遠處的號房里,突然響起一陣哀嚎,原來是那間號房的學子今日來的匆忙,連油布也未曾準備,這會兒號房的一角直接被暴雨沖刷的掉了下去,豆大的雨點兒頃刻間便將那學子的考卷打的濕漉漉的。 “何人喧嘩?!” 下一刻,軍士便直接沖了過來,那副如狼似虎的模樣嚇得那學子魂飛魄散,隨后他便如喪考妣的被拖了出去。 無論是否被軍士拖出去,他都已經無法作答。 除此之外,更有學子未曾提前準備卷袋,等答完第一張考卷,再看第二張考卷時,那外頭飛濺的雨絲已經將其打的一片潮濕,那學子拿著考卷,欲哭無淚。 這樣的考卷就算答的出色,也終究會被判卷官移出上等! 一場暴雨帶來的影響遠不止此,考場之上狀況百出,軍士們那厚重有力的腳步聲幾乎沒有停過,一時讓整個考場風聲鶴唳起來。 而坐在屋內的袁容看到外面的大雨,也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這屆考生,實在運氣不好。 今日的雜文題目不少,徐韶華答完已經是兩個時辰后了,這會兒雨已經有些小了,徐韶華取了兩塊點心吃下去,又喝了些水,這才搖鈴交卷。 在一片死氣沉沉中,這突如其來的搖鈴聲,幾乎讓整個貢院的學子都抬起了頭。 只隔了兩座號房的容真聽了這鈴聲,面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 這一次他聽的真切,是徐同窗無異。 不過,容真看著自己剛答完一張的考卷,輕輕嘆了一口氣。 來了府試,他方知,一山更比一山高。 徐韶華的搖鈴聲,讓眾人不由得精神一緊,但隨后,也讓一些心生怯意的人重新打起精神來。 這世間尚有人能做到兩個時辰交卷,他們多思一番,萬一有破解之法呢? 徐韶華并不知道自己的搖鈴聲帶來的作用,這會兒他看著自己的考卷被糊名后放入匣中,這才起身朝外走去。 細雨霏霏,卻頗為擾人,徐韶華索性運轉了九霄心法,一層薄薄的內力蔓延開來,只不過徐韶華能力有限,只能在頭頂籠出一片,勉強不濕了發絲。 而等徐韶華剛一出門,便看到自家大哥正撐著傘在外頭等著,徐韶華先是一皺眉,隨后又笑道: “大哥等了多久了?” 徐易平嘿嘿一笑: “沒多久,我看快要下雨就回去取了傘過來,二弟快進來!” 徐易平撐著傘,直接把傘斜給了徐韶華,徐韶華卻一把抓住徐易平那握著傘柄的手: “手這么涼,這就是大哥說的沒多久?” “嘿嘿?!?/br> 徐易平只笑不說話,隨后徐韶華直接握著徐易平的手,將傘打在兩人中間,趁著徐易平不注意的時候直接偏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