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山的陰影覆下來,海浪被他分開。 一艘新大陸的船,在晨霧里破浪而來。無人知曉,那是新世界的詛咒還是祝福。 她用手撐起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但已經無處可退,他用手托著她的后腦,再一點點地滑向沾著汗水的脖子。 “真的可以嗎?!苯痨o堯低聲向她確認。 他的手指撫摸光滑的皮膚,像薄霧吻過群山。 在抱著她的時候,他的動作很小心翼翼。 但是當他將臉埋進去,陰影深處,他的眼神搖曳著危險的火焰。那是渦輪,是摧枯拉朽的裂流。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不知道他想對她做什么。 她一無所知地,將危險的權力交到他的手中。 他害怕傷害她。 他渴求傷害她。 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不斷地來回拉扯,互相沖突、絞殺,像明與暗的分界線,將他劈成兩半。 “這樣對你也可以嗎?!苯痨o堯說。 “這樣也可以嗎?!?/br> 他聲音很低,很輕,做每件事以前,都會征求禮貌的同意。 但其實根本不是在征求同意。 他們不是在拍電影,而是在做電影拍不到的事情。 他的手指讓她很不舒服。 眼神則很專注,帶著某種蠱惑人心的力量,讓她忘掉一切,只能專注于此刻。 她聽到沒有節奏的呼吸聲,房間里在下瓢潑大雨,但是他垂下眼睛,在冷靜地觀察著她,仿佛科學家在觀察自己的試驗品。 他的神情平靜得有些詭異。 黎羚覺得很混亂,只好雙手摟著他,將他的脖子壓下來。 他順從地奉上嘴唇,從眉骨開始往下,吻得很虔誠。 而另一部分的他,在無聲地違抗她,牢牢地握住了她。 他們都被一分為二。 他很慢,也很有耐心。微微蹙著眉,凝視著她,手臂撐在她身邊。 天鵝絨在他的掌心下堆滿褶皺,發出不停止的細微聲響。 “你太瘦了?!彼嗣?。 手掌繼續往上壓,又說,“到這里了?!?/br> 完全是一種平鋪直敘的語氣。 很平和,很直白。 黎羚:“……” 她更加混亂了,意志力都化成水,在混亂中她抓不住別的詞匯,大腦完全被摧毀,只能很勉強地伸出手,試圖捂住他的眼睛。 但是他反而將她的手拉下來,湊近到唇邊,又開始舔舐她的手掌。 密密的呼吸掠過指縫,彌漫著令人混沌的溫暖氣息。 他的唇舌是這樣的靈巧、熱烈。 另一部分又是堅硬的,是鋒利的石塊,神廟上的花崗巖。 天崩地裂。烈日和石頭一同朝著她砸下來。鋪天蓋地的光。吃掉一切的影子。 她心跳過速,頭暈目眩。 汗水刺進她的眼睛里。 睜不開眼。 不是汗水,是海水倒灌,天空在落雨。神像的眼眶里落下亙古的雨。 黎羚摸他的臉,找到他濕潤的眼角,很是費力地說:“疼的是我啊,你哭什么……” 他不說話,動作停了停,握著黎羚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最開始沒有開燈。 在黑暗的房間里,一切都很隱秘。 后來他打開了燈。她并不同意,微不足道的反抗只是另一副失控的藥劑,被他無聲吞下。 光為一切都賦予了形狀,月亮從起伏不定的山谷里升起,照亮白色沙灘里混亂的足跡。 她的嘴唇被吻了很久,亮晶晶的,再也不能發出別的聲音。 海浪一遍遍地撲上來,被海水打濕的、沉重的沙子,變成日落后的洞xue,掩埋咸腥的秘密。 他們在痛苦中低語,在喜悅中上升,在困惑、學習和探索中墜向地面。 金靜堯低下頭,癡迷地看著她,一寸寸地舐去脖頸間細密的汗水。 我愛你。他低聲說。 她聽見了嗎,沒有也沒關系。 她也愛他嗎,也許不會有他愛她那么多,還有沒有關系。 他們還很年輕,還有很長時間去交換愛意。 他一度以為他將失去她,但玲玲還是回到他的夢里。她是他的夢,她填滿他的每一個夢。他終于可以不加掩飾,將全部的自己,都袒露在她面前。 沒有哪一場夢比現在更美好,他希望時間可以永遠停在這一秒,讓沙子將他們埋進去,一遍遍地深埋進去。 夜深了。從此他屬于她,她屬于他。他們都不能再屬于別人。 - 后半夜黎羚都過得很混沌。 她昏過去,又醒來。意識墜入翻涌的海水,迷迷糊糊之間做了一個接連一個的美夢和噩夢。 夢境里,她又回到《夢癮》的片場。 那是試鏡的夜晚,金靜堯坐在她對面,刺眼白光交織成一片,她視線搖晃,看不清他的臉,只聽到他對她說:“再來一遍?!?/br> 聲音也是飄著的,漂浮在她耳邊,和汗水眼淚一同咽下。 這場戲ng許多遍,他不滿意,嚴肅而冷酷地盯著她,不能喊停。 再來一遍好不好??刹豢梢栽賮硪槐?。再來一遍。再來一遍。 這個夜晚好長,將她困在審訊室里,困在他的手臂間,永遠不能結束。 鋪天蓋地的光線抓住她,將她扭曲,令她暈眩。光線刺進來,同時變成手術刀和麻醉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