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聊了千八百遍的話題,先是問她上班怎么樣,再就是勸她回家相親,她心累,敷衍的力氣都沒有,隨便扯了理由搪塞,掛了電話。 想跟父母說她現在過得很好,真不想回去,也不想相什么親,但憋了半天,實在是沒辦法夸現在的生活一個好字。 公司側門并不是主干道,從門前到馬路有寬七八米的人行道,因為下雨,道上沒人,只有遠處的馬路上偶爾開過兩輛車。 飛馳著,車輪卷起雨水。 夏燭抱腿蹲在臺階上,盯著路旁的香樟看了幾秒,忽然手捂上臉,淚抑制不住地從指縫里流出來。 夜深人靜,人總是更能釋放情緒,從兩天前被扣工資就堵在心頭的委屈,終于在這一刻爆發了。 …… 周斯揚是在兩分鐘前,夏燭和夏慶元通電話時路過的。 有份文件落在了公司,他左右沒事,從家宴離場,過來取。 沒想到禍不單行,車載廣播說受降雨影響,中山路段擁堵,司機在請示他后繞行,沒想到又遭遇施工,臨到公司前,還接連等了三個紅燈。 耐心被磨沒,車子再一次因為紅燈而緩慢停住時,周斯揚松了袖口,降下車窗。 雨飄得密,豆大的雨點切割著天空,倒是沒閃電,就是稀稀拉拉的雨滴,掃的人心煩。 家宴上,老生常談,能說上話的長輩都在催他結婚。人年齡大了,就這點愛好。 都是自家長輩,不好冷臉,但煩不勝煩,只能提前離席。 襯衫的袖扣打在車內的扶手上。發出“咔噠”的響聲,他合上手里的文件,捏著鼻骨往后靠了靠,再接著偏眼,看到不遠處蹲在屋檐下的人。 穿著深灰色的闊腿褲和白t恤,頭發凌亂,腳邊放了個亮著屏幕的手機。 斷斷續續的通話聲飄過來,不甚清晰。 “你回來見見,行就行,不行就算了,咱再找下一個……” 沒多久,電話掛斷,停了兩秒,女生捂臉開始哭,起先是小聲抽泣,后來越哭聲音越大,跟天塌了似的。 前座的助理羅飛也聽到聲音,轉頭看了一眼,認出是夏燭。 老板喜靜,司機知道,詢問后座的人需不需要關窗。 周斯揚沒答。 一路上有兩個合同需要修改,一直堵車,羅飛已經做完了,此時抬頭,透過后視鏡往后看了一眼。 周斯揚還維持剛剛的姿勢,微微偏頭,目光落在窗外。 男人側臉線條冷峻,隱在陰影里。 羅飛跟著周斯揚時間長了,不是工作時間,有時候說話沒大沒?。骸爸芘縿偛挪皇钦f,實在不行,您從路邊隨便拎一個結婚也可以?!?/br> 后方男人視線收回,冷冽的目光落到前面:“給你安排活兒少了?” 公司在前方右拐,不是直行,紅燈時間等了一個九十秒,又等了一個九十秒,窗外的哭聲沒有停下的意思,于是他們被迫……聽了完整的三分鐘。 不遠處紅燈數字跳至零。 司機掛檔啟動,卻在這時聽到周斯揚的聲音:“等下?!?/br> “老板?!绷_飛轉頭看向后座。 車門已經推開一半,雨絲從外飄進來,雷鳴聲響起,白色的閃電劃破天空,雨絲打在羅飛的后耳廓,有些涼。 周斯揚伸手,微沉的嗓音對他道:“傘給我?!?/br> 第3章 4.21/雨意 不知道過了多久,頻頻刮在手背和臉上的雨絲沒了。 夏燭手從臉上拿下來,睫毛上還掛著水珠,她眨了眨眼,透過眼前的水霧看到地面上的影子。 頎長,印在不甚模糊的光影下。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茫然抬頭,再入目的是遮在頭頂的傘和打傘的人。 黑色襯衣,西裝外套搭在另一肘上,眉眼如雕刻般,精致,硬朗,清冽冷峻的氣質,在此時的夜色格外濃郁。 和幾天前電梯內相比,他這次穿得更休閑一些。 鳴笛聲刺耳,響在他身后,繼而是車輪摩擦瀝青地面的聲音,接連幾輛車裹挾著雨水通過已經亮了綠燈的十字路口。 夏燭迷茫愣住,鼻子上還掛著淚珠。 身前的男人單手撐一柄黑色雨傘,眉心輕蹙,道:“又哭?!?/br> 他偏眼掃了下她還扔在地上的手機,須臾,移眸回來。 短暫的沉默后,夏燭聽到他問:“跟我試試?” …… 二十分鐘后,夏燭坐在周斯揚住處餐廳的椅子上,大腦一片空白。 這地方離中寧近,不過幾分鐘的車程,大概是平時周斯揚工作時的落腳地。 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四百多平的高樓平層,客廳落地窗另一側,交織在墨色夜空里各種五光十色的霓虹燈。 進來時沒敢多打量,只覺得是和想象中一樣的黑白灰裝修風格。 夏燭半低頭,摳著手心里剛用過的紙巾。 客廳安靜,這房子的主人正在不遠處的陽臺接電話,屋內隔音好,她只能看到磨砂玻璃后模糊的身影,聽不到那人的聲音。 夏燭盯著那個側影看了幾秒,修長挺拔,單肘撐在身前的欄桿上,只單單一個不甚清晰的影子,足以勾住人的全部視線。 她目光收回來,低頭,看手心。 屋子靜悄悄的,墻上掛著的時鐘,秒針每次走動時都發出咔噠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