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啪! 村長揚起手,一巴掌,就將她的唇瓣抽得撕裂。 一塊破布粗暴地塞進王盼娣口中,王盼娣“嗚嗚”尖叫著,被村民拽遠。 村民們的注意力被王盼娣徹底奪走,沒人再關注一大一小兩個外鄉人。 不知是不是錯覺,雨下得越來越大。 江荼重新將靈力的傘撐開,卻發現葉淮與他的距離遠了些,一頂傘已然夠不著了。 撿到葉淮時他就發現,小少年嘴上不說,心思卻只多不少。 但年紀到底還輕,從許多肢體語言上,就能推斷出他此刻的想法。 比方現在,懨懨垂著頭,不開口,一看就知道是被王盼娣的事刺激到了。 或許,也對他不曾出手的行為,感到了懷疑。 像個小刺猬,喜歡將自己藏進厚厚的殼子里。 這樣不好,容易把自己憋死。 江荼覺得,自己要糾正一下他這種習慣。 不過不是現在。 他從村長嘴里挖出了信息,當然要物盡其用。 “王招娣,”江荼輕啟唇瓣,聲音凜冽,“還不前來受審?” 第006章 紅轎囍嫁(五) 漫天雨幕驟然停歇。 一朵荼靡花搖曳墜地。 落地的剎那,花瓣融入泥里,紅色熊熊燃燒,如兩條赤焰般的鎖鏈,突入迷霧之中,直向喜轎而去! 喜轎顯然沒想到江荼會突然發難,身形來不及隱匿,就被牢牢鎖住,根本動彈不得! 一道虛影從轎輦中凝顯。 那是個身著嫁衣的年輕女子,長發被雨打濕,披在面前,像了無生機的海草。 她雖穿著大紅嫁衣,衣服上卻滿是泥土,像在雨中的泥地里打過滾,繡花鞋也丟了一只,每走一步,地上就出現一個血腳印。 女子被鎖鏈帶著,也不掙扎,緩步走到江荼面前,“噗通”一聲跪下:“民女...見過大人?!?/br> 江荼沒什么反應,倒把葉淮又嚇了一跳。 他看得出來,眼前的女子怨氣深重,已是人死后能化作的最怨毒的紅衣厲鬼。 可紅衣厲鬼面對江荼,毫無反抗之力不說,態度竟也畢恭畢敬,還稱江荼為“大人”? 江荼...到底是什么人? 紅衣厲鬼王招娣跪在江荼身前,雙手交疊于額前,行叩拜禮。 江荼道:“抬起頭來?!?/br> 王招娣便抬頭,縱深的黑發下,露出滿是血痕的臉。 她的一顆眼球暴突在外,面部骨骼凹凸不平,黑血不斷從口、鼻、眼中滲出。 葉淮又蹭回了江荼身邊。 江荼看這欲言又止的小少年一眼:“看出什么了么?” 葉淮訥訥:“...這位jiejie是被活活打死的?!?/br> 他見過許多逃跑后被抓回來,活活打死的爐鼎,被拖走時,尸體就是這幅樣子。 江荼默認了葉淮的判斷,復又看向王招娣:“王招娣,為何在人間徘徊,不去投胎?” 葉淮又是一驚。 活人遇鬼,有兩不可問。 不可問死因,不可問執念。 不然,遭到刺激的厲鬼,極有可能失去理智而狂化,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 而他們,好巧不巧,兩個問題一個也沒落下,全問了! 果然,此話一出,王招娣周圍的怨氣驟然暴增,頃刻間陰風大起。 她兀地笑起來,唇角撕裂,就用慘白的指腹沾了血,將唇瓣涂成滿月: “十里紅鋪蓋,百里入洞房。 起轎,快起轎,別誤了吉時呀...” “嘻嘻...嘻嘻...” 伴隨著女子嬉笑,葉淮的眼前浮現出另一個雨天。 他發現自己穿著一身嫁衣,在雨后潮濕的小道上狂奔。 他的腳掌被沙礫劃破,碎石鋒利的邊緣刺破皮膚,又因力竭而喘不上氣,每跑一步,肺部都傳來壓碎般的劇痛。 多福村的石碑近在眼前,葉淮的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跑!跑出去,離開村子! 他的一只腳已經踏出村外。 然而。 他的腳踝劇痛,來不及去看,便重重倒在地上。 耳邊響起男人們的叫罵,很快匯聚到他的身邊。 棍子、拳頭、木板,如雨點砸在他身上,全身骨骼盡斷,碎骨扎破皮膚,像古樹盤虬的根系。 葉淮已經感受不到疼痛,憑借本能向前爬行。 但他爬出一小段距離,就會被拽著雙腿,往回拖動更遠的距離。 葉淮的指甲死死扣進地里,不愿就這么被拖回村里。 但油盡燈枯的他又怎能反抗無數的成年男性? 他只能看著自己的指甲根根折斷,飽含著不甘,在地上劃出十道深深的血痕。 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聽見耳邊響起王盼娣的尖叫: “阿姐??!阿姐...??!” 葉淮一個激靈,眼前虛無又聚焦,便看見江荼神色淡然地收回手。 耳垂微微發涼,還殘存著江荼指尖的溫度。 是江荼將他從陷入厲鬼怨念鑄就的業障之中喚醒。 葉淮身上冷汗淋漓,王招娣死前的怨恨太真實,叫他有一瞬間的恍惚與后怕。 再一看,荼靡花海已然消散,與之一同不見蹤影的,還有身披嫁衣的王招娣。 江荼與王招娣,在他深陷幻覺的時候,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