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掙扎了數下發現無果后,明景宸放棄了抵抗,下一刻他被從馬鞍上卷起,身形急速后掠。他并不慌張,在半空一擰腰輕輕落在高炎定身前。 兩人面對面地同騎一匹駿馬,因為馬背上空間有限,彼此貼得極近,鼻尖幾乎抵著鼻尖,連冬日里呼出的白氣都彼此交匯在一塊兒,灼熱地噴在被肅殺北風刮得僵冷的臉頰上,帶來一種濕漉漉的怪異感。 明景宸的五官在高炎定眼前被肆意放大,他甚至能看清對方纖細的睫毛上掛著一點未融的小雪粒。 然而當他的注意力都被這粒雪吸引的時候,明景宸已再次出手。 他豎掌斜劈,還未擊中脆弱的頸項,高炎定已反應過來,迅速抬手格擋。 駿馬在白雪皚皚的山道上疾馳,兩邊的積雪、塵土、枯枝敗葉被高高揚起, 不過幾個呼吸間,兩人已經互拆了幾十招。 高炎定拳風剛猛霸道,舞得虎虎生風,“你不是小倌!”有這般身手和馬術的怎么會是花樓里私逃的小倌,他不禁懷疑這人是哪一方派來的探子細作了。馬越跑越快。 光論力量和狀態,高炎定比起剛死里逃生的明景宸擁有更多的優勢,所以當他察覺自己逐漸在打斗中占據上風,他只覺得理所應當,壓根沒往別的地方多想。 身前的男人忽而抬頭似笑非笑地斜睨了他一眼,頓時妖姣非凡,秾麗逼人,像一只亂入紅塵攪動天地的妖孽。 他一晃神,明景宸抬手就拽下頭頂一片從山壁上橫生出來的老樹枝杈,抖落一捧積雪,撲了高炎定滿頭滿臉。 等拂開臉上的雪,恢復視線,剛才還坐在自己身前笑得肆無忌憚的人已經借著枝杈的彈性高高躍起,衣袂在風雪中飄搖遠去,仿佛天際的一抹云霞,永遠無法抓在手中。 高炎定撲上去想要抓住他,卻只碰到一角翻飛的衣袂,又很快從指縫中滑走。 明景宸飄然落在樹冠之上,這回換他高高在上地俯視對方,衣帶生風,仿若即將舉霞飛升。他狠厲地瞪了高炎定一眼,雖然心有不甘,但他知道形勢比人強,繼續纏斗下去不是明智之舉,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宛如冰雪映人間,“下次再見,絕不饒你?!闭f罷,他飛鳥般掠起,足尖點在濕滑的山壁上,腳下生風地遠遁而去。 高炎定眸中厲色一閃即逝,他快速拉滿弓弦,羽箭刺破北風發出一聲尖嘯。 他天生臂力驚人,所用的是五石弓,加之箭術超絕,百步穿楊不在話下。但現下他暫沒有要取對方性命的想法,只想射中后將人抓回來,所以并未瞄準要害,箭矢一開始就只奔著肩膀位置去的。 誰知,山壁上有一處蛇xue,里頭冬眠著一條花斑毒蟒,它被外頭的動靜驚擾,從干燥的巢xue里探出尖尖的蛇頭,涎水滴落在枯黃的草葉上,兩枚尖牙沁著毒光。 明景宸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身后奪命追蹤的羽箭上,疏忽了躲在暗處的毒蛇。只見側面一條黑影猛地躥出,對著自己脖頸張嘴就咬,他下意識一躲,毒蛇撞在山巖上,可還未來得及松口氣,箭矢冷冽的弧光刺痛了眼,他胸口一痛,眼前晦暗的天漾起血色,良久他才反應過來,那是自己吐出的一口血。 原本高飛的鳥兒突然折了雙翅,從半空跌落,高炎定加快馬速將人接住。懷中人沒了先前的狂妄囂張,仰著蒼白如紙的臉,嘴邊沾了一點殷紅的血,一支羽箭沒入心口,已然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作者有話說】 請記住這個超級能打的景公子! 第3章 譚四小姐 由于這場變故,原定的冬獵行程只能中途作罷。高炎定留了人在山上收拾殘局,自己率領剩余部隊下山,找了附近的城鎮,將鎮上最大的客棧包了下來暫住。 客棧條件有限,沒有地龍,只在角落生了兩個炭盆用來取暖。高炎定身強體健,不覺得冷,但床上剛拔了箭,失血過多的人,身上冷冰冰的幾乎沒有一點溫度。 這趟出來,有軍醫隨行。 軍醫將傷口處理完,纏上紗布,他抹了把額上細密的汗,凈完手后走到大馬金刀地坐在一邊的高炎定面前,道:“王爺,此人傷了心脈,恐怕今后都將纏綿病榻,下半輩子都藥不離口了?!?/br> 高炎定皺眉,“沒有根治的辦法了?” 軍醫支吾半天,最后無奈道:“恕屬下醫術淺顯,實在別無他法?;蛟S將來延請名醫,能妙手回春也說不定?!?/br> 高炎定倒是沒有多在意,一個素未謀面疑似細作的人,就是死在他面前,他連眼都不會眨一下。 他擺擺手,命軍醫下去開藥。 不久前,珠云已經全部招認,原來譚小姐早在遇到山匪之前就已經悄沒聲息地逃走了。 一位千金小姐,孤身一人,在山野敢冒險私逃,實在匪夷所思。 高炎定再三追問,珠云才斷斷續續地說出了緣由。 和大嫂之前說的基本一致,這位譚小姐今年年初死了丈夫,譚家人偏疼她就把人接了回去。前段時間,譚家人想讓她隨車隊上云州陪伴姑姑譚妃。譚小姐惦記著亡夫,不愿改嫁,為了避人耳目,就給途中撿到的病重男子穿上自己的衣裙,讓對方替代她躺在馬車內,自己則打扮成男子模樣在丫鬟珠云的幫襯下逃了。 珠云的話前后因果不通,上云州陪伴譚妃,和改嫁有什么關系?顯然是珠云顧忌著誰,不敢說得太過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