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說的霍錚...他是誰?” 宋懷玉扯著他的衣袖一角走到別處,避開屋內那人時不時投來的視線。 段思行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笑了下:“霍錚是長寧司的少將軍,是當年瑞華女帝為當今廣仁女帝欽定的未來皇夫?!?/br> “...這樣啊?!?/br> 她喃喃出聲,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正緊緊攥著他的袖子,知道他和盛遠討厭自己,慌忙松開手。 段思行倒是沒什么反應,被她捏起來的袖子輕飄飄地落回原處,同時,有一陣暖融融的風裹挾著她發絲里淺淡而苦澀的草木味飄進他的鼻子。 他低頭揉了下鼻子,那股淡淡的草木味又消失不見。 “請問...有吃的嗎?” 男人虛弱的聲音傳過來,宋懷玉應了聲,“我去給你做?!?/br> “等等?!?/br> 段思行抓住準備去給男人做飯的宋懷玉,眉心微攏,“你要留他在這里嗎?妻主應該知道我們無法負擔第四個人的飲衣食住行?!?/br> “我從來沒有這樣的想法?!?/br> 什么啊,真把她當做饑不擇食的色中餓鬼了? 她甩掉他的手,語氣不悅。 段思行張了張嘴,沒明白自己怎么突然惹惱了她。 “生氣了?” 盛遠似笑非笑地倚著門框,也是頭一回覺得她生氣起來還蠻有趣,故意瞪圓的眼睛沒有半點威懾力。 “嗯...” 段思行嗯了聲,又補充了兩句:“難道我那話說錯了?” “...也許吧,不過...你就沒發現,這兩日妻主對我們的態度淡了很多了嗎?尤其...” 他停頓片刻,垂眸摩挲著指腹。 尤其這兩日她常常做出避讓的行為,不,與其說是避讓,不如說是介意與他們發生肢體接觸,她這種行為放在以往是萬不可能發生的。 “說起來...好像是的?!?/br> 他摸摸鼻子,似乎又聞見了一股溫暖的、帶著些許苦澀的草木香味... “我想妻主留下他是因為他受了傷,所以別再說那樣的話惹她不開心了?!?/br> 盛遠拍拍他的肩,也去了灶房。 段思行抿了抿嘴,將他的話聽了進去。 “真是的,把我當做什么了?見到個男人就想睡?我又不是原來的宋懷玉?!?/br> 她蹲在灶膛口,發泄似地撥弄里面的木炭。 木柴燃燒的噼啪聲回蕩在耳畔,宋懷玉未曾注意到窗外忽然停下來的人影。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原來的宋懷玉’? 借著窗戶縫隙,盛遠擰著眉毛,不太明白她方才的話是什么意思。 宋懷玉托著半邊臉,秀巧的鼻子微微皺起,嫩粉的嘴唇在一開一合地小聲嘀咕著什么。 “誰在那里?” 察覺到異樣的注視,宋懷玉蹭地站起來走到虛掩的窗戶前,推開一看,外面什么也沒有。 “妻主大病未愈,這些事就由我來吧?!?/br> 盛遠踏過門檻,走到她跟前作勢要接過她手中的湯勺。 “不用,只是做頓飯而已,費不了多少精力?!?/br> 她舉起湯勺橫擋在二人之間,視線在半空中交匯,盛遠眼底的訝然也沒能逃過她的眼睛。 自己這兩天刻意做出的避讓行為是不是太過了點? 宋懷玉慢慢轉身,握著湯勺推動鍋里的面疙瘩。 這種家常的面疙瘩做法還是從她的母親那兒學會的,將馬鈴薯切片后放入油中煎至兩面金黃,盛出備用。 番柿滾水脫皮,切成小丁炒出汁水,添入凈水與馬鈴薯片一起熬煮。 趁水未開,面粉中敲入一顆雞蛋,撒些細鹽,再添水攪成面糊,放置一旁醒著。 因為沒有漏勺,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用類似現代小勺子的匕取上些許面糊,放入滾水中凝固成型,如此反復,待疙瘩浮上來,適時放上一勺豬油,進行簡單的調味,最后撒入一小撮胡蔥,盛入碗中,酸香撲鼻。 “要吃點嗎?” 她問。 “不了,這飯由我去送吧?!?/br> 他接過碗筷,正好替她免了一樁事。 那男人拿著匕首抵上她脖子的事自己還記著呢,等他傷養好了,怎么也得從他那兒討點好處用來彌補她的精神損失費。 “你叫什么名字?” 屋里,段思行正和男人大小瞪小眼。 “我叫...王景?!?/br> 他面色還有些蒼白,說話也有氣無力的,感覺不出一會兒就要和閻王相見。 “你為何會出現在后山里?” 聲訊犯人般的語氣讓王景感到不悅,可如今人在屋檐下,他也只好垂下眼睛,遮掩起眼底流露的情緒。 “我本與家中妻主外出行商,不想半途遇上劫匪,我有幸出逃,鉆入附近林中躲避追殺,奈何夜深尋不到方向,只好一路往前逃難,等再醒來時,已身在李家村后山?!?/br> 他捂著傷處,一口氣說了這么長一段話,顯然消耗了他太多力氣,勉力撐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大口地喘著氣。 門外,盛遠將他的話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 若不是在那支斷箭上發現‘長寧司’三字,他定會相信王景所說的遭遇,可惜,他的傷并非劫匪所致,他那傷分明是長寧司中的人所傷。 “我家妻主心...善,所以你這些日子可以在此處養傷,等你傷好了,再回去報官抓住那些傷你的劫匪?!?/br> 對于眼前這個‘意外訪客’,段思行總覺得他有種難以言說的...違和感,一舉一動哪哪都不對勁兒。 “多謝?!?/br> 王景聞到飯香,連吞了好幾口唾液,直勾勾盯著盛遠手里的碗。 他真的快餓死了,逃命的這幾天全靠林子里的野果子和泉水果腹,早就已經餓得頭昏眼花。 盛遠將碗筷一放,王景便迫不及待捧過碗風卷殘云地吃起來。 屋內,碗筷的碰撞聲此起彼伏,宋懷玉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身子微微前傾,探出半個腦袋,小心翼翼朝屋子里張望。 男人幾乎沒怎么咀嚼,囫圇吞咽著,喉結上下滾動著。 瞧著男人狼吞虎咽的樣子,宋懷玉滿心歡喜,成就感十足。 “還有嗎?” 他喝完碗底最后一口湯,一抹嘴,問。 “當然?!?/br> 盛遠端著碗離開,碰到門邊掩嘴偷笑的宋懷玉,便問:“妻主很開心?” 她微微揚起下巴,午后慵懶的陽光從斜上方灑下來,恰好落進她的眼里,似湖面浮躍的粼粼波光,明媚靈動,“開心,看他吃的這么香,我會感覺很滿足?!?/br> 這么容易滿足嗎? 盛遠望著她的眼睛,第一次,他第一次發現宋懷玉的眼睛竟出奇的好看,琥珀色的眼珠清清楚楚地映出他的身影輪廓,碎光傾灑,瀲滟生輝... “額...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回房了?!?/br> 宋懷玉有點怵他,雖然盛遠有著一張溫潤清俊的面孔,但是... 他的眉骨生得挺,略微低頭,午后刺眼的光自他眉眼處投落,在眼下勾勒出一小片深邃陰影,薄薄的眼皮輕壓著狹長的眼,濃密的眼睫更襯得一對眼珠烏黑深邃,望不見底。 她還是喜歡陽光小奶狗,像盛遠這種靈魂剖開來是黑色的腹黑心機男,她把握不了,真的把握不了,即便她正身處女子為尊的的朝代,那也不行,所以自己還是離他遠點最為保險。 宋懷玉默默后退,一扭臉跑進了隔壁屋子, 吱呀的關門聲傳來,盛遠抬眼,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從喉嚨擠出一聲短促的輕笑。 這樣的她很好不是嗎?眼底沒有污濁不堪的情欲、沒有一次次地想方設法得到他們的一切...變得像個正常人不一直是他們所期望的嗎? 宋懷玉拍著胸脯,透過門板上的縫隙看見盛遠走過時留下的陰影,緊繃的肩一松,呼出口熱氣。 “你也太沒用了宋懷玉?!?/br> 她揉著臉,掌心摸到光滑皮rou下的骨頭,煩躁地蹙起眉頭,“什么時候才能吃胖點...” 原身因為幼時營養不良,所以長大后不像別的女人生得高壯,個子她估算過,大概在一米六五左右,因為是小骨架,所以顯得人特別面黃肌瘦,站在一米八幾的盛遠和段思行面前,更是顯得人嬌小玲瓏。 “真羨慕高個子...” 她想起鄉縣里看到的女子們,她們各個生得高大豐滿,面色紅潤,直看得她心生艷羨。 “唉,還是慢慢來吧?!?/br> 原身才十八歲,大好的年紀,她有足夠的時間將身體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