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酈黎怔了怔,下意識望向霍琮。 霍琮對他搖了搖頭,示意最好別告訴其他人自己來這的事情。 他起身環顧一圈,沒發現有能藏人的柱子屏風,干脆又重新上了龍榻,把床幔一拉,合衣躺在了床上。 這樣從外面觀察,只能隱隱看到床上有個人在睡覺。 酈黎:“…………” 行吧。 他也差不多吃了個七成飽,剛昏迷幾天,吃太撐也不太好,就讓安竹把碗筷都撤下了,喊穆玄進來。 “陛下!”穆玄剛一進殿,就噗通一聲單膝跪地,“臣懇請您,嚴懲季指揮使!” 酈黎讓安竹給他賜座,但穆玄卻推而不受,只是道: “陛下遇刺,他身為錦衣衛指揮使,不想著早日抓到真兇,卻趁機徇私枉法,大搞連坐,還不分青紅皂白,把老臣在軍中幾位下屬以謀逆罪名全都斬了!簡直是喪心病狂至極??!” 酈黎的心情也很沉重。 季默這次犯的事太大了,在沒搞清楚具體情況前,就連他也不好說對方是否無辜。 所以他并沒有第一時間出言袒護,而是問道:“現在前朝情況如何了?” 穆玄猛地抬起頭,雙目赤紅:“陛下您可知道,如今朝堂只剩下了半數朝臣?京城近七成權貴,家家戶戶掛靈幡,現在街頭巷尾,連三歲小兒都在唱‘走了嚴老虎,來了季蛟龍’,那晚錦衣衛的刀都砍出了豁口,死在他手上的官員之多,甚至連嚴彌都要自愧不如!” “沒人阻止他嗎?” “怎么阻止?”穆玄冷笑,“他有陛下您的金牌在手,禁軍一開始任由他調動,誰知道,最后這廝居然把刀口對準了禁軍兄弟們!虧得老夫的兄弟們,還曾經在老夫面前夸他是個忠義漢子!呸!” “只一晚上,一千兩百多人未審先殺,等天亮后老夫才知曉,但早已經晚了!” 酈黎沉默許久,說:“指揮使已經自行前往詔獄候審了,穆將軍,無論他罪過幾何,至少朕可以擔保,他絕不是下一個嚴彌?!?/br> 穆玄一愣,顯然沒想到季默居然會這么做。 “怕不是聽聞陛下醒來的消息,才畏罪自首吧,”但對于季默以謀逆罪殺他手下校尉之事,穆玄仍耿耿于懷,“臣手下那幾名校尉,都是深受先帝隆恩的,嚴彌在時,都沒能收買得了他們,嚴彌死了,他們反倒成亂臣賊子了?可笑至極!” 酈黎見他情緒激動,生怕這老人家也給他來個高血壓,趕忙安撫了兩句,又承諾自己這次一定會秉公處理,這才讓穆玄勉強消了氣。 “陛下,”臨走前,他的視線掃過床幔后的人影,猶豫了一下,還是勸誡道,“您本就受了驚嚇,又是大病初愈,就算……臨幸嬪妃,也最好等身體完全恢復,不然恐傷及根本?!?/br> 酈黎:“…………” 酈黎:“……朕知道了?!?/br> 說話時,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可穆玄對他叮囑完,還不罷休。 他面對酈黎尚且和顏悅色,但扭頭沖著那幔帳中的“嬪妃”,語氣可就沒那么好了:“還有這位娘娘,您也該體諒陛下勞苦才是!若是把陛下累出了個好歹,您能擔當得起這個責任嗎?” 沉默,沉默是此時的寢殿。 安竹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角落里,一聲不吭,手指死死掐著自己的大腿。 “娘娘為何不說話?” 大概是發覺了穆玄這人性格頗軸,沒辦法,霍琮也只得開口了。 他掐著嗓子咳嗽兩聲,悶聲道:“臣妾明白了?!?/br> 穆玄這才滿意點頭,轉身告辭。 只是他也在心里嘀咕——陛下這位嬪妃,怎么聽著聲音如此低沉?倒像個男人似的。 等穆玄走后,酈黎忍無可忍地一拉床幔:“起來!看你想的餿主意!” 霍琮倒是十分淡定地坐起身,“沒被發現就行?!?/br> 酈黎拿他沒辦法,沒什么威懾力地瞪了他一眼,轉頭又為季默的事情發起愁來。 穆玄尚且如此,等接下來早朝,他都不敢想象自己將會面臨怎樣的狂風驟雨。 就和霍琮說的一樣,季默已經將自己置于一種岌岌可危的境地了,他若不死,不足以平眾怒。 “把沈江和陸舫叫來,跟朕一起去詔獄?!弊罱K他下定決心,還是要親自去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朕要當面問他?!?/br> 詔獄大門前。 收到命令的沈江匆匆趕來,他一向很在意自己的儀容儀表,哪怕是扮演平民小廝時,酈黎也從未見過他形容狼狽的模樣。 可當沈江再次出現在他面前時,憔悴得卻像是剛通宵三天三夜,一張清秀面孔都泛著青黑。 “陛下,”他猛地跪在酈黎面前,行了個五體投地的大禮,“臣懇請您,對指揮使網開一面!” 酈黎:“起來吧,朕正要去見他呢?!?/br> 但沈江仍跪在地上,一動不動,“臣雖不知指揮使究竟為何要如此激進行事,但臣了解指揮使的秉性,至始至終,他對陛下都是忠心耿耿,絕無趁陛下昏睡期間,犯上作亂之意!” “朕知道,”酈黎有些煩躁,“所以連你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這么做?那你就不知道攔他一下嗎!” “臣攔了,但指揮使那天告訴我,如果臣敢擋路,他連臣一起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