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明明 第43節
前一晚都沒睡好的他們這下總算能睡覺了,夜里蘇景秋像掙脫了某種舒服呀,把腿搭在了司明明身上,讓睡夢中的司明明以為自己身上壓上了什么巨石,從而生出了她是五指山下孫猴子的錯覺來。 司明明一次次費力挪開他的腿,又被他一次次壓上來,最終她失卻了力氣,就那樣睡去了。 婚姻真是離奇的東西。 它就那樣悄然改變一個人。 司明明這樣無堅不摧的鋼筋鐵骨,也被蘇景秋找到了密碼。蘇景秋這個人是公認的頭腦生銹的,卻領先司明明的天才前任們,誤打誤撞地走近了她。 蘇景秋是在第二天睜眼才反應過來的:司明明那么在意那傻逼的照片,莫非是吃醋了?他像一條賴皮狗一樣纏著司明明問:“你是不是吃醋了?是不是?” 司明明鄭重地回答他:“我怕你們關系不干凈,你也變臟。這么說吧,蘇景秋,我是接受你出軌的,只要你坦誠告訴我,并且在你出軌以后我們徹底沒有身體關系,我是可以的?!?/br> 這什么驚天狗屁話?蘇景秋只覺得頭疼。他不服氣,又問:“也就是說我可以跟任何人發生關系,你不在乎?” “我在乎?!彼久髅骷m正他:“我在乎你是不是干凈?!?/br> “好好好?!碧K景秋煩躁地揉揉頭發:“我知道了,你怕我讓你得病?!?/br> 他不想再跟司明明掰扯這個問題,找準自己的定位又助于他身心健康愉悅。跟司明明不能較真。 司明明不懂濃情蜜意,她不會做小女人,除非她刻意去裝的時候,司明明在情感上有很多缺點,最大的缺點就是涼薄。 一個涼薄的人,在情感中不討喜的人。 聶如霜問她跟蘇景秋是否和好了?她看了眼在廚房里忙活的蘇景秋,輕輕嗯了一聲。聶如霜就說:“以過來人的經驗來看,你倆沒準兒能過得長。你是不知道,越是看起來不像一路人,越能走到一起?!?/br> “嗯?!?/br> “讓著點小蘇?!甭櫲缢f:“過日子你湊活一下他湊活一下,就湊到一起了。我給你個任務,你平常不是會管人嗎?那你這次管理一下自己,給你自己定個改進計劃?!?/br> “好的??梢?。這就寫。明天就實施?!?/br> 司明明又想起蘇景秋避而不談的那個關于前任的問題,心里的弦就又撥了一下。那并不是一個令人愉悅的答案,卻是橫亙在他們面前的現實。 司明明開始懷疑自己走進婚姻的動機是否成立,開始思考親密關系的建立是否意味著推翻某一部分自己。那種感覺究竟是痛苦還是快樂,誰都說不清。 “司明月!”蘇景秋在廚房里叫她:“我給你看個好東西!”他練就的翻蛋技術爐火純青,鐵鍋一端敲起,整個蛋餅絲滑地翻轉。這可把他得意壞了,意有所指地說道:“改天也給你翻面!” 說完他就哈哈大笑起來! 第50章 一場意外(十) 是不是每個人此生都會遇到一個天真的愛人呢? 在十幾歲情竇初開的時候、二十幾歲人生初見端倪的時候, 又或者三十歲已經洞見許多秘密的時候。 天真,當一個原本該滄桑的人帶著天真的氣質,這該算一種世間驚奇了吧? 司明明頭靠在門框上看著興高采烈的蘇景秋, 為他的天真動容。但她似乎不知道, 她自己也是一個“天真”的人。只是她看起來太過沉穩、肅殺,導致別人以為那些天真的歲月早就離她遠去了。 她的心里住著一個童話王國, 她以為每個人都如此。 陸曼曼宿醉酒醒,非要來她家里作客。她說蘇景秋也在,你們不要打起來, 陸曼曼就說:“我可不怕他。他見我撒丫子就跑?!?/br> 司明明就征求蘇景秋的意見:“可以嗎?不行的話回我家也行?!?/br> “咱另一個家?!碧K景秋糾正她:“別你的我的磨磨唧唧的!讓她來吧,你看我怎么收拾她?!?/br> 最開始的時候蘇景秋是很好奇司明明的朋友們的,他覺得她們一定都是怪人。但見過張樂樂、又得知那個神經病就是陸曼曼以后,他反倒松了一口氣。 陸曼曼和蘇景秋的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見面”并不愉快。 該怎可形容這次見面呢?大概就是“大戰一觸即發”之感。 這天陸曼曼挑染了幾縷頭發,黃的、藍的、紫的,挺罕見各色的;大冬天內里穿一件露臍長袖t恤, 肚臍眼上有一個閃亮的臍環;耳朵上戴的大耳圈快趕上司明明臉大了。當然, 最后這句是她走后蘇景秋的評價。 她見到蘇景秋第一句就是:“呦,又見面了?!?/br> 一一在一邊學她說話:“又見面了?!?/br> 蘇景秋實在是怕了陸曼曼, 就懶洋洋打個招呼:“你好?!毖b上正經了。 陸曼曼上前作勢要鎖他脖子, 司明明忙上前攔住她, 怕蘇景秋再吐嘍。兩個人干瞪眼, 都想把對方弄死一樣。陸曼曼指著蘇景秋跟司明明告狀:“你看看你老公什么眼神看我!” 司明明就去捂蘇景秋眼睛,要他不要那么仇視陸曼曼。而后者對蘇景秋做鬼臉, 蘇景秋就指著她讓司明明評理。 司明明被他倆搞煩了,指著客房說:“要么你倆打一架, 打死了算?” “打死了算!”一一又說。張樂樂忙抱起一一,去找之前蘇景秋買給她的小玩具玩。 蘇景秋轉身去廚房做飲品, 陸曼曼呢,這一次算是光明正大在主人在的時候參觀了蘇景秋的房子。路過蘇景秋的臥室的時候,她的鼻子動了動,心照不宣地笑了。 “笑什么?”司明明問。 陸曼曼看看床再看看司明明,小聲說:“我說姐妹,你知道嗎?我猜出你們倆昨天晚上,做了?!?/br> “怎么看出來的?”司明明上前觀察床鋪,也學陸曼曼動鼻子聞,結果一無所獲。陸曼曼要笑死了,指著垃圾桶的避孕套說:“這呢!忘收拾了吧?” 司明明臉一紅,轉身走了。 這場聚會本不在意料之中,所以充滿了一點戲劇性。她們想說的話,大多數蘇景秋都不能聽。但蘇景秋這個缺心眼的,任司明明怎么跟他使眼色他都不走。還在那里說:“什么是我不能聽的?說??!都是姐妹?!?/br> “誰跟你是姐妹!”陸曼曼說。 反正蘇景秋就是不走,不僅不走,還問陸曼曼:“你知道有一個人嗎?像gay、是個傻逼、看著不太行?!?/br> “胡潤奇???” “叫什么我不知道,跟司明明合作現在?!碧K景秋想起還有這么號人,嘴損的功底就出來了。 “不用在乎。傻逼一個?!标懧f。兩個人難得達成共識。但這不影響緊接著互相瞪一眼,陸曼曼純粹是逗蘇景秋,蘇景秋真是討厭陸曼曼。他也說不清為什么,想起陸曼曼親他那一口就別扭。從前沒覺出什么來,現在就想跟司明明說道說道這件事。她為什么放任她的朋友那樣對他,而她毫不在乎呢? 蘇景秋如今真是愈發的計較了。 他要跟司明明計較一切,從最開始的賬開始算起。 張樂樂工作很辛苦,但她的狀態眼見著好了起來,至少比上一次來他家避難要好。面色紅潤、笑容也多了起來。她說起每天的安排,早上離家,一一親她一口,她就有無窮力氣,到了公司努力工作,下了班速速往家里趕。 “不用取悅別人感覺很好?!睆垬窐氛f:“我感覺我像是處理掉了我的不良資產,從此以后再也不用擔心它是會升值還是賠掉,這都不重要了,輕裝上陣感覺真好?!?/br> 陸曼曼很關心那個奶爸,問他們是否又遇到了。 自然是會遇到。 有時在電梯間或公司樓下碰到,他們會簡單聊幾句。但張樂樂沒有任何想法,她覺得自己已經不需要男人的滋養了。她好不容易從一段婚姻里走出來,這種輕快的感覺讓人著迷。 蘇景秋在一邊聽著,沒有插話。他很少參與都是女性的聚會,也幾乎沒有跟人討論過這樣的問題。此刻他的認知是:原來司明明和她的朋友們也都是凡人,也各有各的煩惱。就連煩人精陸曼曼都在苦惱跟父母關系不好。 話題很少到司明明身上,這令蘇景秋很不滿意。他對司明明的了解來自于日常相處和聶如霜的描述。他很想知道她在朋友面前是什么樣的??上久髅靼察o坐在那,偶爾發表兩句意見,幾乎不把話題往自己身上引。 終于有一次有要說她的苗頭,但想起蘇景秋在,又都閉了嘴。蘇景秋主動站起來:“你們說,你們說?!?/br> 去廚房做果汁。 但耳朵卻立起來,聽到她們三個壓低聲音說什么“前男友”、“和諧”、“蘇景秋”。偷聽很累,他站在那覺得自己跟大傻子似的,因為聽不清又向前蹭兩步。 這下聽到了“離婚協議”、“磨合”等。 “你要么過來聽?”陸曼曼看到廚房里露出的小半顆頭,打趣他。 蘇景秋當作無事發生,將身子緩緩撤回去,心里卻在想:司明明要離婚嗎?應該不是。我對她那么好,那么盡心盡力為她服務。那就是張樂樂。 再后來陸曼曼非要蘇景秋陪她喝酒,蘇景秋躲不過,就陪她喝了起來。兩個人一邊喝酒一邊互相貶損,偶爾一致對外罵一罵胡潤奇,以及司明明那些前男友們。 陸曼曼因為喝酒導致人有些興奮,她臉色通紅,一條腿抬到椅子上,對蘇景秋說:“那個傻逼男的,跟我們明明分手后,到處說明明壞話。說是他不要明明的,說明明性格奇怪,不像個女人。我他媽看他才奇怪呢!”陸曼曼一拍桌子:“當時想撓死他,但司明月攔著我,說什么不要與小人計較,壞了自己的磁場?!?/br> “的確是他提的分手?!彼久髅鞅兄该鞴_的原則,絕不說一句假話。她每一次分手都是對方提的,看起來的確是她被拋棄了。這沒錯。 “那也是你態度上先不要他了,他自己覺得沒意思才分的!”陸曼曼說高興了又要攬蘇景秋肩膀,后者身子一歪躲到司明明那邊。雙手握著司明明的細胳膊,告了一個無聲的狀。 陸曼曼嘲笑他是司明明背后的男人,又接著說:“我們明明從不主動分手,但那些男的她也沒多喜歡。談戀愛是我們明明的無聊消遣而已,哪想到他們當真了?當了大真了!” “我不是渣女?!彼久髅髟谝贿叧吻?。 “那你隨便跟不喜歡的人談戀愛?”蘇景秋問。 “我有時候無聊?!彼久髅鞔?。她沒主動分手過,但也沒主動追求過。至于戀愛都是怎么開始的,其實都是源于她當時的狀態。大多數時候她覺得一個人很快樂,但很少的時候也會覺得無聊。恰巧對方在這個時候喜歡她,想跟她有點什么。 司明明見蘇景秋的表情有些奇怪,就對他說:“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開始某段戀愛是因為打心眼里喜歡。也有些人是日久生情的?!?/br> “那你跟那些人生情了嗎?”蘇景秋又問。他臉色其實不太好看了,司明明察覺到了。 她很誠實:“個別人生了一點情,但不太深刻?!蹦沁h遠不是刻骨銘心的愛情。 “所以我很羨慕你,蘇景秋,你一定有過很真摯的感情,所以你才是今天的你?!彼久髅饔芍员磉_了自己的羨慕,她見過那么多人,大多數時候看一個人的舉止言談就能猜到他背后的故事。蘇景秋應該是一個被“愛”灌溉過的人,所以他才是今天的他。 這時張樂樂在一邊說:“我卻感覺明明的每一個前男友都很愛她。有一個分手后要跳……們不記得了嗎?” 蘇景秋就又看著司明明,想聽聽她怎么說。至此刻,他的心已經涼了半截了。 偏司明明回答:“他以死相逼,我覺得他不夠冷靜,也不夠負責任?!?/br> “他不見得有多愛我,只是不肯接受我沒有很愛他罷了?!?/br> 這是蘇景秋第一次聽到司明明的愛情故事,那幾乎都是事故。她險些愛上過什么人,但最后都沒愛上。有人以死相逼,但她毫不在意。 蘇景秋是打心眼里害怕這種幾乎沒有情感的人的。 他甚至在想:自己又能比那些人幸運到哪里去呢? 陸張二人走后,喝了一些酒的蘇景秋把司明明按在沙發上,問她:“你真的毫不在意那人的死活?” “他不只對我這樣,他對每一段失敗的感情都如此?!?/br>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彼久髅髡f。她不是盲目猜測,她能從中窺得一些端倪。見蘇景秋的眼睛里滿是困惑,問道:“你因此怕我是嗎?你覺得你跟一個沒有溫度的人生活在一起?!?/br> 蘇景秋沒有回答她,卻又問:“那你為什么從來不主動說分手?” “因為我知道分手是必然結果?!?/br> 每一段關系的結束都是有前兆的。司明明那么聰明,又怎會看不出那些前兆?她甚至能準確計算出那樣的感情到什么時候就該徹底結束了。 那都是很短很短的感情。 “你不難過嗎?”蘇景秋又問。 司明明點頭又搖頭:“可是蘇景秋,真奇怪,我到現在都沒發預見到我們的關系什么時候會結束?!?/br> “那它就不會結束。至少在你能看到的地方,它還好好的呢!”蘇景秋盡管這樣說,卻還是握住司明明的手。此刻她坐在沙發上,他半蹲在地上,仰頭看著她的目光有微光:“既然你從來不主動說分手,那這個習慣在我這里也要延續下去。你別在別人那里忍受,到我這里就要揭竿起義。你要一視同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