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裴溪洄偷偷扯袖子抹眼淚,抬起來的臉上淚水漣漣,眼睛腫得像倆桃兒:“真是的!你好吵!” 然后掏出手機給靳寒發消息:哥哥對不起。后面跟著【大哭】的表情。 靳寒秒回,回復的內容非常冷冰冰:又怎么了?但后面悄悄跟著一個【抱抱】的表情。 -沒有,就是想你了。哥想我嗎? 靳寒:會議還有十分鐘結束。 -好的,我不吵你了。 靳寒:我的意思是十分鐘后再想你。 又一大波眼淚亂七八糟地沖出眼眶,裴溪洄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化掉了。 本來是一場關于三年前車禍真偽的審訊,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成了對自己的譴責,譴責完他才想起問:哥,我出車禍的時候戴的什么顏色的頭盔,你還記得嗎? 靳寒:沒有戴,頭盔甩出去了。 -好的我知道了,哥你開會吧。 他怕靳寒再想起自己躺在血泊里的樣子,匆匆中止談話。 老裴偷看得一肚子氣:“對我就狗橫狗橫的,對他就跟個小綿羊一樣!” 裴溪洄扭過頭去不想理他,默默消化著悲傷的情緒。 老裴也將頭扭向另一邊兀自生悶氣。 父子倆短暫地冷戰了一刻鐘,裴溪洄屈尊降貴地把腦袋撇過來:“你下周是不是要走啦?” 下個月是他mama的忌日,每年這個時候老裴都會回mama曾經駐守的雨林里呆一個月。 “嗯,三天后走?!崩吓徂D過臉來問他,“今年,能和爸爸一起回嗎?” 他很少在裴溪洄面前以“爸爸”自稱,一是怕兒子排斥,再一個是硬漢本就沒有這樣的柔情,所以此刻這一聲“爸爸”就帶出些祈求和期盼的意思來。 裴溪洄怔怔地望著他,幾滴還沒干涸的淚珠掛在他卷翹的睫毛上,隨著他低下頭的動作輕輕掉落:“回不了,忙?!?/br>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絨布包,里面裝著厚厚一沓這一年里寫給mama的信,“幫我念給她聽,要念得聲情并茂一點?!?/br> 老裴冷笑:“每年都是一樣的理由,每年都是這些信?!?/br> 兒子忙不忙他最清楚,想不想回他也清楚,但回不去的理由,父子倆從不曾當著彼此的面點破。 他只是問:“小洄,你現在過得開心嗎?” 裴溪洄視線躲閃了一下:“怎么不開心,我每天不知道多樂呵?!?/br> 老裴就當他放了個屁:“你是我的孩子,你開不開心我一眼就看得出來?!?/br> “這種日子真是你想過的嗎?你如果不想,就和爸爸說一聲,爸爸只是老了,不是不中用了?!?/br> 裴溪洄失笑:“干嘛啊,整得跟要開戰似的?!?/br> “真開戰又怎么樣?”老裴說著這樣中二的話,同時繃緊了他放在桌子上的皮膚黝黑的壯實手臂,手臂上一根根血管如同鼓起的金屬絲,“結果怎么樣還一定呢?!?/br> “但我不可能站在你這邊啊?!迸嵯届o地告訴他事實,然后起身走到搖椅邊,爬上去,面朝下把自己趴成一張餅。 這是今日份溝通到此結束的意思。 老裴識相地起來,走去書房。 書房的窗戶正對著院子,兩扇單向玻璃裝在距離搖椅僅有一步之隔的地方,他在那里坐下來,看著窗外和妻子酷似的兒子的臉。 裴溪洄不知道的是,在他每次和老裴因為各種原因不歡而散后,他趴在這張躺椅上玩手機時,老裴都會在玻璃后面安靜地看著他。 看他在各種社交軟件上搜索有關mama工作的那片雨林的信息,即便一張并不怎么漂亮的風景照都會視若珍寶地保存下來。 看他相關攻略做了幾十個,必打卡地點一個個標注出來。 再看他原本興奮的表情變成無奈、苦澀、糾結、不舍、麻木,最后紅著眼睛將收藏全部清空。 海上起風了,沒有下雨,但陰云低沉。 席卷著淡腥潮氣的海風刮進種滿紫陽花的小院,鉆進老裴的發梢。 兒子走很久了,他還坐在書房里一動不動。 直至狂風將院子吞噬前,他拿出手機,給其中一個微信置頂發消息。 -他走了。 對方沒回。 -你怎么知道他會問頭盔的問題? 對方還是沒回。 老裴漸漸煩躁:今年能不能讓他和我一起回去? 這次對方回了三個字:不安全。 老裴一下子火了,一個電話打過去,劈頭蓋臉地質問:“靳寒,你別太過了!一個母親從沒見過自己長大成人的孩子,孩子連去自己mama工作的地方緬懷一下都不行,我兒子是你養大的我感謝你!但他不是賣給你的玩意兒隨便你怎么cao控!” 靳寒只問了他一句:“所以見這一面要以他的生命為代價嗎?” “……”老裴張張嘴,臉上出現幾秒鐘的空白,隨后陡然xiele氣。 靳寒不想和他多言,只冷聲說:“我養的好好的孩子,你一來,就要掉他半條命。三年前的事你忘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忘,你以為我是因為什么還容許你留在島上?裴聽寺,你好自為之?!?/br> 第31章 催眠 從老裴那兒出來時,厚重的陰云已經快砸到頭頂,天上卻還是滴雨未落。 這樣光陰天不下雨的感覺,像是整個楓島都在發霉。 裴溪洄趁天黑前去了趟迷路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