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短短五個字,截斷了裴溪洄所有后招。 “不可能!”他完完全全懵掉了。 “我騎車可乖,怎么可能連頭盔都不戴就上盤山公路!真那樣我哥早把我屁股揍開花了!” “等會兒!”老裴重點偏移,“他還敢打你?!” “我……”裴溪洄一副‘我怎么把這事都禿嚕出去了’的表情。 “怎、怎么啦?我是他養大的他打兩下又怎么了?再說我要是不犯錯他能打我嗎?關你什么事!” 其實他沒好意思說的是,除了床上,靳寒從沒對他動過手,他從小到大受過最嚴厲最狠的懲罰不過是捏臉和罰站,即便是在床上被揍屁股,那也是他太浪了自找的。 但那是獎勵來的! 干什么說的好像哥哥虐待他似的! 看他一副還在回味的模樣,老裴氣得一口氣沒上來:“他憑什么打你!他又不是你爹!我還沒死呢!” “你沒死,那你早干嘛去了!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是他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好不容易把我養大了,你上來就說我是你兒子,你有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 “你這是歪理邪說!”老裴指著他的鼻子,手指頭都在顫,“是不是不管有理沒理,你都會不分青紅皂白地站在他那邊?” “那當然!我小時候和小朋友打架,我哥都和我一伙兒,我長大了肯定也要和他一伙啊?!?/br> 老裴怒火中燒,恨不得沖到靳寒面前問問他這十八年到底打過自己兒子多少次,但一想到十八年,就又心虛得偃旗息鼓,變成怒火小燒,怒火不燒…… “算了,我多余和你爭論這個?!彼麛[擺手,命令裴溪洄,“你先下去,讓我也下去,照你這折騰勁兒咱倆再在梯子上擺活,保不齊要被一鍋燴了去見你媽了?!?/br> “好吧,那就先放過你?!?/br> 裴溪洄扔下句狠話,扭頭就走。 其實他早就想下去了,站這么久不僅腳酸還很曬,但老裴一直不交代他自己下去顯得很不帥。 父子倆排著隊顛顛兒走下梯子,臉對臉坐到桌子邊。 裴溪洄渴得要冒煙,趕緊給自己倒杯水咕嘟咕嘟往里灌,邊喝還邊嘀咕:“我怎么可能不戴頭盔呢,不會是你答不出來故意蒙我的吧?!?/br> “我閑得慌啊蒙你這個?!崩吓崛氯?。 “你戴了,但你被大貨車撞飛了,我們找到你時你頭盔早不知道飛哪去了,后腦勺正磕在一塊石頭上,滿頭滿臉都是血,你哥用手給你捂了一路,把你捂進搶救室的?!?/br> 裴溪洄本來不信,但一想到他哥給他捂著流血的腦袋的樣子心里就難受得厲害。 他腦袋上磕個包他哥都會心疼得一宿睡不著,這要是開個瓢嘩嘩往外流血,他哥怎么受得了呢? 想到這里,他給老裴倒杯水,恭恭敬敬端過去,“對不起?!?/br> 老裴有點懵又有點飄,“對不起啥???” “不管我們之間感情怎么樣,作為一個兒子,讓父親看到自己滿頭是血的樣子,還是因為飆車,都很不應該,對不起啊,希望你不要再傷心?!?/br> 老裴一愣,那顆早在槍林彈雨中被錘煉堅硬的心臟,一瞬間變得像云一樣軟綿。 裴溪洄就是這樣。 有時張牙舞爪,有時囂張跋扈,有時古靈精怪,有時又心狠手辣,但揭開他百變的外衣,里面始終是那個柔軟純真的孩子。 在充滿愛的環境下才能養育出這樣的小孩兒,老裴不得不承認,靳寒把他養得很好。 他就那么乖乖地坐在小樹墩子上,兩只手抱著白瓷茶壺,手臂兩側各有一小圈藏起來的軟rou,水乎乎的很好捏。皮膚白皙光滑,除了幾個淘氣搞出來的小疤以外看不到一點瑕疵,二十三歲了脖子上還戴著楓島的小孩子才會戴的長命鎖??雌饋砭褪菦]吃過什么苦的樣子。 臉蛋圓圓的,敷著一層健康的粉色。腦袋也圓圓的,看起來像裝著很多壞主意。眼睛更是圓圓的,此刻像小狗一樣濕漉漉地鼓起來,巴巴地看著老裴,好像在確認他是否還在傷心。 老裴摸摸他腦袋說都過去了,他才放心地縮回脖子。 “我當時,流了很多血嗎?” “豈止是很多,簡直像潑出來的一樣?!崩吓嵬现L音,仿佛在回憶一場悲慘的往事。 “當時我們開車趕過去,在一個懸崖邊找到你,你半截身子在里面,半截身子在外面懸著,身底下很大一灘血。車還沒停穩呢,靳寒就跳下去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失態?!?/br> “他跪在地上,捂著你后腦的傷口,嘴巴是張開的,但說不出話來,兩只手控制不住地發抖,叫了你半天你都沒回應,他抽了自己一巴掌才鎮定下來,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探你還沒有呼吸?!?/br> “我當時就想啊,如果你真的沒呼吸了,他可能會直接抱著你從懸崖上跳下去?!?/br> “之后我再沒動過搶奪你撫養權的念頭,我也不可能搶過。他這一生就好像為你而活一樣,你離開他的那一天,大概就是他的死期?!?/br> 裴溪洄把臉鉆進胳膊里,頭越埋越低,像只傷心到極點的小動物,抖著肩膀難過得啜泣。 老裴沒說話,想著等他哭夠。 等了十分鐘,他還是那副倒霉樣兒。 “你水龍頭成精啊,再哭家都給淹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