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治大明 第428節
近了! 鐵頭跟那兩個人保持著較遠的距離,而東直門已經進入眼簾,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竊喜。 結果,一輛馬車自黑暗處駛了過來。馬蹄聲碎,車輪滾滾,這輛高大的馬車竟然是停在鐵頭的面前。 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坐在馬車前對鐵頭似笑非笑,語氣中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鐵小旗,相府有請!” “敢問如此稱呼?卻不知是哪座相府?”鐵頭借對方手中燈籠所散出的燈光打量來人,顯得十分認真地詢問道。 管家將燈籠高舉而起,顯得十分自豪地道:“鄙人稱白,你可稱我為白管事,相府自然是咱們劉府!” 因皇帝在南巡前將張升提升為東閣大學士,所以現在大明朝廷的相府有五座之多。只是論地位和聲望,自然是他家老爺劉吉,而劉府亦是時下最有權勢的府邸。 在兩人說話間,后面一直尾隨的兩個健碩的男子已經來到近處,但并沒有下一步的行動。 “好!”鐵頭并不傻,當即便滿口答應道。 人家前面和后面都安排護衛,又親自在這里截下自己,而且打著堂堂相府的旗號,自己不去亦得去。 因劉吉是京城人士的緣故,其實在京城的關系網很深,甚至自己的一些族人在京城的衙門擔任低等職務。 劉管家滿意地望了一眼鐵頭,便是微微一笑:“上車吧!” 鐵頭感受周圍其實還藏著幾個人,自己根本無法脫身,便是默默地上了馬車。車廂內一片漆黑,只有一道淡淡的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映出他緊蹙的眉頭。 自己跟相府八竿子打不著關系,在這個時候將自己叫過去,此行恐怕是兇多吉少。 唯有一點他始終想不通,自己今天啥事都沒有干,頂多是朝劉公子的車廂里面望了一眼,為何相府的人會找上自己呢? 馬車在夜色中疾馳,穿過一道道寂靜的街巷,只是所去的地方并不是劉府,而是停在一處偏僻的廢棄廟宇前。 這座廟宇原本供奉的是觀音,但因被順天府查到跟白蓮教有關,大門處被貼上了封條。而今廟宇破敗不堪,雜草叢生,四周一片荒涼。 “下來吧!”白管事和馬夫都已經跳下了馬車,而白管家顯得冷冷地命令道。 鐵頭心里長嘆一聲,卻是心如明鏡般:“相府還沒到吧?” “你被我騙了,我們并非相府的人,你太輕信于人了!”白管事跟劉府撇清關系,卻是戲謔地道。 鐵頭知道對方是要對自己滅口,結果搜遍全最硬的似乎是自己的牙齒:“我有一事不解!” “說!”白管事看到手下已經圍住馬車,亦是生起了貓抓老鼠的興致。 鐵頭感受到周圍的殺意,圍著自己起碼已經有十人之多:“我只是一個守城門的小旗,因何要對我如此勞師動眾?” “你已心知肚明,瞧見了不該瞧見的東西!”白管事想到對方將死,便索性透露一些信息讓對方做明白鬼。 鐵頭淡然一笑,知道自己其實是猜對了:“孫交的那兩個兒子嗎?” 在最初湖廣清丈田畝中,孫交為了阻止朝廷這個侵害整個官紳階層的核心利益,竟然是不惜先后對湖廣總督劉忠和南京鎮守太監汪直下手,更是不惜借助族中的軍事力量進行伏擊。 在事敗后,孫交選擇一個人扛下了所有,而他在京城的兩個兒子不知所終。 要知道,京城不是《功夫》里的豬籠城寨,想要在天子的眼皮底下藏兩個人,而且還是一藏便是數年之久,簡直匪夷所思。 偏偏地,人家是真的做到了,而更詭異是今日孫家兩個兒子打著相府的旗號,偽裝成為相府小公子劉子宗的侍女出城。 若鐵頭將這個事情上報錦衣衛,對相府簡直是致命的打擊,沒準相府真是窩藏朝廷欽犯的地方。 “你……你當真已知曉了!”白管事手持燈籠望著馬車里面的人,有震驚亦有僥幸地道。 鐵頭聽到對方的反應,亦是徹底印證了自己的判斷:“其實我仍有一事不解!” “那便讓你做一個明白鬼吧!”白管事亦是敬佩著這個小旗的敏銳觀察力,便通情達理地道。 鐵頭問出了心里的疑惑:“劉閣老德高望重,又得陛下恩寵,因何要頻頻做出此等不忠不義之事呢?” “少套話,事情跟我……劉閣老無關!”白管事心生警惕,卻是當即否認道。 鐵頭卻是揶揄地道:“事至如今,還用遮遮掩掩嗎?” “暴君無道,人人得而誅之!即便劉閣老在其中運籌帷幄,那亦是為民除害,為大明王朝撥亂反正。今不怕告訴你,圣教在江南已布天羅地網,暴君此番有去無回!”白管事決定讓鐵頭做一個明白鬼,亦是發泄著心中對朱祐樘的不滿。 鐵頭有了自己的判斷,亦是突然八卦起來道:“事情果真是跟劉閣老有關??!傳聞靖遠伯府張老太跟靖遠伯夫妻關系不睦,當年因軍務外出回來不久竟得子王增,張老太紅墻出墻恐非空xue來風??!” “你扯張老太做甚,跟我……劉閣老怎么會有關聯?”白管事的眉頭蹙起,顯得不滿地道。 鐵頭的眼睛閃過一抹睿智,仿佛是換了一個人般:“張老太年輕之時據傳花容月貌,受眾多年輕人追捧,而劉家跟張家算是世交吧?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王增其實是劉閣老的兒子,安排王增做駙馬未嘗不是一種保護?” “你……你是什么人?”白管事的腦袋嗡嗡作響,突然發現馬車中人是那般的可怕。 咳! 正是這時,一個咳嗽聲傳出。 “死人,跟你多說無益!”白管亦是注意到自己十余人正圍著鐵頭,頓時冷哼一聲道。 鐵頭卻是暗嘆一聲,突然語出驚人地道:“張總旗,此時不必藏著了吧?” “你怎么提張總旗?”白管事沉聲道。 鐵頭的嘴角微微上揚,帶著幾分譏諷地道:“今晚若不是張總旗幫你們試探我發現了一些事,你們又怎么會找上我呢?” 在燈光中,從黑暗處走出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正是鐵頭的上級總旗張強。 張強跟著平日的老油條形象有所不同,而今身上多了一股殺伐之氣,整張臉陰沉地望著馬車:“我果然沒有看走眼,你果真是難得的人才!原本我已生惜才之心,準備為你進行引薦,但可惜你太過聰明了,下輩子別這般聰明了!” 說著,便準備親自動手,給這個妖孽般的年輕人送上一路。 鐵頭已經感應到身邊的殺機越來越近,卻是突然間開口:“張總旗,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張強已經來到馬車前,頓時不解地道。 鐵頭的嘴角微微上揚,卻是提出一個問題道:“你借口到韓家胡同找老相好之時,又可知卑職去了哪?” “你去哪里了?”張強亦是突然反應過來,顯得警惕地詢問道。 正是這時,天空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照亮了這座荒廢的觀音廟。不知何時,在他們的外圍竟然出現了一大幫身穿斗魚服之人,每一個都已經亮出了明晃晃的繡春刀。 怎么會! 白管事和張強等人見狀,紛紛露出了見鬼般的表情。 天子雖然離京,但他的文武百官在守,而天子的親衛同樣虎視眈眈著這一座城,更是有著忠君愛國的小人物。 第四百五十五章 相思難醫,帝治頑疾 烏云在夜空中翻滾,如同憤怒的巨獸在肆意咆哮。 一道道耀眼的閃電劃破夜空,伴隨著一個個震耳欲聾的雷鳴聲,仿佛要將這寧靜的夜晚撕裂開來。 破廟前,一道閃電再次照亮了這里。 寒風掠過,衣袂飄飄,錦衣衛百戶李綱眼神如炬,手中緊握刀柄,身形如箭般射出,直取近處惡徒頭顱。 早些年,他追隨撫寧侯次子朱暟一起截攔安南使臣黎廣度,因朱暟在戰斗過程中被殺,導致他的日子十分不好過。 好在皇帝在清洗錦衣衛之時,是以能力論去留,而他亦是靠著自身過硬的實力留在北鎮撫司并保住職位。 只是混吃等死從來都不是他的人生信條,而今有如此建功立業的機會,他李綱一定將失去的統統拿回來。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張強、白管事等惡徒借著閃電和燈光看著殺過來的錦衣衛,面對這幫突然出現宛如猛獸般的錦衣衛,面露驚駭之色。 噗! 李綱一馬當先,手中的刀光閃爍,借著天際又一道閃電照耀這方天地,狠狠地砍下眼前兇徒的腦袋,濺起了一道鮮血。 一時間,破廟前刀光劍影,血花四濺。 如今經過精兵簡員的錦衣衛戰斗力驚人,他們現在還占據人數上的優勢,可以說是一邊倒的戰斗。 張強、白管事等惡徒面對宛如排山倒海的攻勢,特別天空時而有驚雷傳來,卻是疲于不停揮舞手中的兵刃進行格擋,陷于被動的防守狀態。 反觀錦衣衛士氣如虹,愈戰愈勇。 他們是皇帝的親衛,面對這些逆賊,自然是要殺之而后快。 在一聲怒吼中,又一名惡徒被亂刀斬殺,鮮血染紅了這片空地。 白管事看到自己的手下紛紛倒下,嚇得褲子濕了,顯得哭爹喊娘地跪在地上:“錦衣衛大人,請饒命??!” 張強已經趁亂躲到車底,此刻心臟砰砰亂跳,只希望能夠借此逃過一劫。 他不明白明明是大好的局面,明明是他們設計除掉鐵頭,怎么事情突然變成這番模樣。若是早知如此,他就不該淌這趟渾水,老老實實做一個混吃等死的守城兵。 “總旗大人,你躲在這里做甚呢?”鐵頭自然不會忘記差點害死自己的上司,此刻正蹲在馬車旁戲謔地道。 轟??! 又是一個雷聲,嚇得張強面如土色,褲襠處一片濕熱。 “滾出來,不然即刻處死!”錦衣百戶李綱來到馬車前,當即冷冷地警告道。 張強不敢怠情,嚇得屁滾尿流般地爬出來:“錦衣衛大人,請饒命,我……我什么都說!” 小心! 鐵頭突然一驚,急忙朝李綱大聲喊道。 李綱聞言閃身避開,卻是突然心道不好! 噗! 一把短刃劃破張強的喉嚨,鮮血頓時像不要錢般涌出,而他的眼睛慢慢失去了神采。 白管事手持著帶血的匕首,猙獰一笑:“休想從我這里等到什么情報!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咣! 鐵頭眼疾手快,一個飛踢便踢掉白管事手中的利刃。 兩名錦衣衛當即撲向白管事,顯得十分默契地將人按在地上。 “今日本百戶倒要瞧一瞧,究竟是你的嘴硬,還是我北鎮撫司的刑具硬,帶走!”錦衣衛百戶李綱看著被控制住的白管事,亦是陰沉著臉道。 事情想要查清楚,自然需要順藤摸瓜,而眼前這個白管事無疑是關鍵人物。 鐵頭看著錦衣衛百戶李綱走遠,卻是知曉自己重回錦衣衛的希望又熄滅了。 正當他失落之時,一個錦衣衛朝他肩膀先是重重一拍,而后便牢牢地摟著他的肩膀一起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