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趙奇眼睛發紅,“你猜,誰是那個叛徒?” 程音低頭,望著杯口漂浮的茶葉梗:“有沒有可能,他有自己的理由……” “我們當時還設想過!如果真的必須股權拆分,就想辦法保留核心技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br> “外人反正也看不懂,我們的研究很新,拆分時完全可以做做文章?!?/br> “你猜,最后是誰代表柳世,來跟我們談判?” 程音繼續猜測:“或許因為,柳世資金雄厚,他覺得……” “柳世根本不做這個方向的產品!他們買去之后,檔案直接封存,根本不打算做任何推進?!?/br> “而且那小子當年,申請了美國的學校,早就打算另投師門了!他學得完全是另一個研究方向,柳世所用的那個?!?/br> 程音沉默了。 這一點無可辯駁,若不是早有計劃,季辭怎可能趕得上當年的申請季。 而且,他的小姨……恰巧就是柳世的董事。 如果一件事湊齊了太多偶然因素,它的發生便是一個必然。 回顧往昔,三哥也好,小師弟也罷,大概率只是他們這群人的一廂情愿。 他會出現在他們的人生中,也許是一個偶然,但他的離開,卻是一個必然。 即使再次回到他們面前,他也早已不是原來的那個人。 或許,從來就不曾是。 與趙師兄熾烈的恨意相比,程音的情緒涼薄而平淡,就像那一天太平間里的空氣。 有什么好恨的呢? 季辭所放棄的,是她單箭頭的相思和依戀,和他們單箭頭的理想和熱望。 他們這群人只是因為巧合,才在蒼茫宇宙中,與閃耀的恒星擦肩而過,卻貪心地想要將那短暫的璀璨據為己有。 貪心的人,承擔貪心的后果。 而柳世的季辭,則注定要回歸本屬于他的人生軌道。 否則他如何能在今時今日,成為她的老板,18樓城府深沉的季總,在柳世與太子相爭。 程音靜靜聽趙師兄嘮叨,等他情緒沉淀一些,才道出本次來訪的意圖。 季總派她來當報喜鳥,總得圓滿完成領導交辦的任務。 她將衛星會的事告知了趙奇。 “主辦方有熟人,可以免費去擺個攤,也許能給羲和找到新的投資人?!?/br> 趙奇一臉羞愧:“我白折騰這些年,到現在也就勉強看到點曙光……對了,你的眼睛現在怎么樣了?” “挺好的呀,”程音笑答,“情況很穩定,生活基本不受影響?!?/br> “那就好,那就好……記得當年,我們還曾夸下???,五年內一定給你治愈……” “不治也沒關系,反正人體器官都是損耗品。萬一我運氣爆棚,正?;畹搅税耸畾q,大家就瞎得大差不差了?!?/br> 她倒是樂觀,趙奇聽著越發氣憤:“那小子最對不住的人,其實是你啊,他當初那么疼你……” “大師兄,”程音遽然起身,“時間已經不早,我先回去了,衛星會的事,我們回頭再聯系?!?/br> 門外,夜色比先前又更濃了一些。 老舊的園區路燈殘壞,幻化為濃黑底板上浮動的光斑,程音走出門廊,默默地發了一會兒呆。 晚風陣陣,送來林間夜鳥的鳴啼,大概是布谷之類。聲調并不歡快,拖著惆悵的長音,是時隔多年的懷舊腔調。 帶著某種宿命的味道。 她何嘗沒有過猜測。 當年她在絕望中等待,卻只等來了一個考試中心的來電,通知季辭同學去領gmat成績單。 從那時起,她便起了疑心。 而今晚趙師兄的話,補上了這塊缺失多年的拼圖,讓她對往事有了更加清醒的認知。 果然他早有計劃出國深造,失蹤并非無緣無故。他的人生規劃中,從未有她的一席之地。 那個全心疼愛她的三哥,都是她的幻覺。 前方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程音抬起了眼。 男人體格高大,又著白衫,即使是她這雙破眼睛,在夜里也能看見朦朧的身形。 他在她的面前站定,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似乎帶著探尋之意。但她是如此平靜,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外露,于是他也保持了一貫的內斂。 沒有問她:你聽說了?你怎么想? 也沒有說:聽我解釋,我有理由。 他只是低頭看著她,神情說不好是哀傷還荒蕪,還有一種仿佛從神魂深處透出的疲憊。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同她說話,問得卻是工作上的事。 “談得怎么樣?” “大師兄同意了,他會好好做準備?!?/br> “多謝你?!?/br> “不客氣?!?/br> 很客氣的一個對話。 黑暗中,白色的衣袖動了動,遞到了程音的面前。 “走吧,時候不早了?!彼f。 程音卻沒伸手,低頭翻了翻包:“剛想起來,我帶了手電?!?/br> 手電是鹿雪在網上拼團買的,開關一按,雪白刺目的光線如泉水噴涌,令五米之內明如白晝。 程音揮了揮手電:“還挺亮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