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如果她收到了陌生信件,沒有貿然拆開,就不會打開潘多拉的魔盒。 信是寄到她學校的,薄薄的一封,里面放了一張照片,照片背后用鉛筆寫了一個地址。 那張照片攝于北京游樂園,照片上有一家三口,在云霄飛車上縱情歡笑,即使只看照片,也能感受到幸福美滿——假如那個男人不是林建文的話。 程音當堂逃課,循著照片上寫得地址,找到了她爸金屋藏嬌的公寓。 來開門的不是小三,而是一個與她年齡相近的姑娘。 面目也相仿,一看就跟她是親姐妹。區別在于,對方敢坐云霄飛車,不會有醫生天天叮囑,杜絕任何激烈運動。 是個健全人,跟她不一樣。 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爸才會在外面找人生孩子,程音掉頭往外跑,邊痛哭邊如是想。 家里養了個殘疾小孩,要想過正常的人生,何嘗不是一種奢望。 程敏華起先到處求醫問藥,后來自己動手研究,她人生的最后幾年,全部精力都用來琢磨如何治療程音的眼疾。 有一年除夕,飯剛吃到一半,她突然有了新的思路,立刻放下筷子沖去了實驗室…… 那頓飯程音也只吃了一半,因為林建文大發雷霆,當場掀了桌,咒罵程敏華已經走火入魔。 直到程敏華自殺身亡,白布蒙面躺在了太平間,程音才幡然醒悟。 她就是那個魔鬼,給家庭帶來滅頂之災的災星。 舌尖抵住牙關,程音輕吸口氣,敲開了羲和破舊的大門。 趙奇的變化不大,一頭狂放卷發,雙眼皮寬而多褶,雙目炯炯,仿佛一個本土版的愛因斯坦。 程音的出現令他驚喜,他將亂糟的沙發扒拉出一個座位,又從積灰的書架找出半桶發霉的茶葉。 看得出來,這家公司已經毫無運營可言,恐怕連廁所都得員工自己打掃。 甚至員工也沒幾個,都很面嫩,像是隔壁大學來賺零花錢的暑期工。 茶葉開出了霜白色的霉花,實在無法招待來客,趙奇自說自話,一定要跑到隔壁去借。 程音阻攔未果,只好等在原地,好奇地打量周圍陳設。 俯拾皆是老物件。 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她小心翼翼不敢細看,免得驚動太多回憶。 可一抬眼,還是和一張照片不期而遇。 那是一張集體合影。 相紙幾寸見方,人臉不過指甲蓋大小,即便如此,隔著好幾米遠,程音也一眼看到了程敏華。 穿瀟灑牛仔服,梳時髦波波頭,笑起來牙齒雪白整齊,不像一個科學家,倒像新聞臺的主持人。 和她記憶中別無二致。 她的mama,從來都是一個很帥氣的女人。 若不是因為錯生了一個孩子,她的人生無懈可擊。 程音不自覺咬住舌尖,慢慢走到了照片前。 棗紅色的相框仿佛擁有魔力,像一小塊幽深的開口,背后連通著過往的歲月。 離得越近,神魂越是搖蕩,程音有些眩暈,似乎分分鐘會被吸入相框。 幸好此時趙奇推門進來,捧著一盒借來的茶葉,走到墻邊與她并肩而立。 “呸!”他忽然對著照片,吐了一口空氣唾沫。 程音不明所以,這是哪一出? 順著趙師兄的目光,她看向照片的角落,這才意識到,這張合影中沒有季辭。 也不是完全沒有,他原本所在的位置,被深深摳進去一個洞,只余身體而缺了腦袋。 “黑心的龜兒子!”趙奇隨手撈起旁邊一支筆,往洞的位置又狠扎了幾下。 這恨,入木三分。 程音進來之前,便知道季辭得罪了大師兄,但沒想到竟然得罪得如此徹底。 見她神色古怪,趙奇開口解釋:“你是不曉得,龜兒子沒的良心!” “他干嘛了?” “吃里扒外,背信棄義,程教授白疼他了!” 趙奇憤憤不已,與程音將原委細細道來。 當初程敏華突然故去,羲和群龍無首,卻并未因此亂了陣腳。 研究項目正進行到緊要關頭,大家都不想放棄,也有信心如期推進。 因為他們有季辭在。 小師弟資歷雖淺,卻是真正的嫡傳,羲和的實驗方案,很多來自于他和程教授共同的構想。 而且他是真正的壓力型選手,技術難度越大,越能迸發出思維的火花,為眾人照亮前路。 換句話說,程教授雖已不在,羲和的火種還在。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在這眾志成城的關鍵時刻,他們的火種卻消失不見了。 徹底失聯,怎么也找不到人,等他們再見到季辭,竟是在股權轉讓的簽字現場。 “柳世一直瞄著我們,來談過幾次收購,我們如果都不同意,他們是買不成的?!?/br> “實驗組的成員有技術入股,雖然是少數股東,加起來占比也有30%?!?/br> “當時你父親打算賣掉程教授那70%的股份,不過根據章程約定,出讓份額至少達到75%,才能發起收購。我們6個人說好了,必須守住江山,誰也不讓出一分一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