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電話掛斷后,她才接上陳一天的話題:“你說什么?七歲那年怎么了?” 在陳一天眼里,于喬剛剛接電話的語態、神色,和盧姍和李健林講電話的畫面重合。 不是外貌相似,是絲絲縷縷、若有若無的情緒,簡直一般無二致。 他決定把話說透:“我七歲那年,國慶節放假住在奶奶家,把褲子磨破那次,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于香凝神想了半天,還是沒領會陳一天的意思。 “你干嗎把褲子磨破?我在哪找到你的?” 于香讓陳一天有點不耐煩。 “就那次,我把外褲和里面穿的毛褲都磨破了,不敢回家,躲在變壓器臺底下,你穿件紅衣服,隔著一塊苞米地朝我走過來……” “噢!噢!那年??!那時候我還沒去縫胸罩呢吧?!” 好像是吧,兩人的記憶線索完全不一樣。 “干嗎問這個???”于香用哄孩子的表情看著陳一天。 于香20歲就生了于喬,東北人常說“生孩子早抗老”,她看上去確實比同齡女人更有活力一些。 然而再怎么抗老,近幾年的奔波苦楚也在緩緩滲入骨血,她臉上沒有明顯的皺紋,可就是有了一絲老態。 面部肌rou變得松軟,對地心引力更加敏感。她湊近了一些,陳一天終于意識到,這張臉和她7歲看到的人,完全不一樣了。 “你瞅啥呢?”于香抹了一把自己下巴。 第71章 紅羅帳共話纏綿-71 七歲那年,陳一天和爸媽住在沈陽。 他爸媽做生意, 沒精力管他, 他上了小學一年級, 從這一年起, 每到放假就被送回奶奶家。 不久前的暑假,他剛回奶奶家, 因為不聽他爸的話, 跟幾個鄉下孩子偷摸跑去大河洗澡, 被他爸逮個正著,在奶奶家關了整個暑假的禁閉。 關到后來,眼瞅開學了, 奶奶都看不下去了,他爸來接他,奶奶還跟他爸商量, 想讓小天這兩天出去吧, 你后天就帶他走,這個暑假他一直也沒被放出去過。 他爸沖兒子一瞪眼睛:“不行!” 于是乎, 這個國慶節, 他再闖下禍來, 頓時覺得天要塌了。 其實也算不上大禍。 附近有幾個小孩, 跟陳一天半熟不熟的。小孩子戀伴兒, 陳一天一回來就找他們玩。 其中有一個男孩,比陳一天大一些,面黃肌瘦, 終年咳嗽,還喜歡用袖子抹大鼻涕。 天長日久,鼻涕把兩頰糊出兩個蝴蝶翅膀,孩子們都有外號,他的外號就叫“蝴蝶膀”。 他離奶奶家最近,一般負責叫陳一天出來玩的就是他。 上次奶奶帶他和于喬回老家,他還在街上碰見蝴蝶膀先生,他的大鼻涕早沒了,懷里還抱著個女兒。 國慶節的某一天,他來叫陳一天出去玩。 國慶節前后,正是東北玉米收獲季,遼寧的山區農田種滿了玉米,地里滿是割倒的玉米桿。 農業機械化是幾十年以后的事。 當時的東北,還是手工農業的天下。 春天用牛拉犁翻地,夏季人工鏟草,秋天收割,先手鐮刀把玉米株割倒,擺成一鋪一鋪,人坐在玉米鋪上,手工把一穗一穗玉米剝開,取出玉米棒子。 再用兩輪車把玉米拉回家,上倉通風陰干,收成換錢或當作糧食。 剩下的玉米稈另有妙用。 家里養牛馬的,玉米稈是大牲口整個冬天的糧食。 吃不完的當作柴火,冬季取暖做飯暖灶用。 陳一天跟在一幫孩子后面,在收割完的玉米地里瘋跑。 他和“蝴蝶膀”年紀較小,走在最后。 玉米稈被鐮刀割倒,地面上留有10厘米左右的根莖,東北叫“苞米茬(zhǎ)子”,堅硬鋒利,向天的小尖刀一般,城里小孩陳一天走得很小心。 遠處有放養的幾頭牛,被吵鬧的孩子們驚到,踏出緩慢而沉重的腳步,往更遠的地方走去。 這塊玉米地在山腳,玉米早已收割完,玉米稈被綁成一人粗的一捆一捆,幾十捆堆在一起,像一座座平地而起的小山。 山色嫵媚,深褐淺黃。 田地的邊緣有一處廢棄的排水設施,早些年土地公有,生產隊所建,已看不出原貌,只有一側水泥斜坡是完好的。 水泥斜坡呈45度角,嵌進山坡,頂部被荒草包圍,底端就是田地。 大孩子們先發現這個游戲設施。 陳一天跟他們排成一排,爬上山坡,再輪流從水泥坡上滑下來。 秋風微涼,孩子們樂此不疲,個個玩得滿頭大汗。 率先發起這個滑梯游戲的孩子,也是率先放棄這個游戲的。 他發現了更好玩的地方。 地頭有一個矮房子,平屋頂,也是水泥鑄的。 大約兩米高,是個變壓器臺。 有一個木制小門,僅夠一人出入,油漆剝落,被一把造型奇特的鎖牢牢鎖住。 隱約可見紅色油漆畫的閃電標志,還有一行字:“有電危險”。 幾個孩子圍著變壓器臺轉了兩圈,試圖打開那個小木門,未果。 大孩子發起倡議:“誰敢爬上去?” 那個2米高臺,大人爬上去都費勁,架不住孩子們奇思妙想。 有人搬來石頭墊腳,有人趴下某當墊腳石,一來二去,幾個大孩子真的都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