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中這個級別的學校，讀完初三參加中考，拿著礦中的中考成績去南京讀高中嗎？不知道南京的高中認不認這個成績，就算是認了，礦中的分數去哪個學校墊底呢？

    于喬等他發問。

    “那什么時候走？不會這個寒假就走吧？”包括皺眉盯著于喬。

    于喬輕咳一聲：“那什么，我媽已經去超市買泡面了。好像是后天一早的火車票?！?/br>
    包括蹭的站起來，背對于喬沉默好久。

    轉過身來時，頭發倒豎著，眉毛也要豎起來。

    他第一次用這樣的表情看于喬，樣子很兇，又透著委屈。

    他說：“于喬，我今天要是不來找你，你就打算直接走了，連聲招呼都不打了，是吧？”

    于喬肯定不會這么做。

    包括在她的告別清單里，只是這幾天內心翻滾、雜事纏身，沒抽出精力來跟他說而已。

    包括吸了吸鼻子，穿得很厚，可他看上去很冷?！拔覀儗W校作業多，周末還要補課，我不能經常來看你?！?/br>
    他站在于喬一米以外，語氣沉靜地說：“我早就想好了，明年夏天給你報我那個補習班，咱倆一起上課。那樣就能經?？匆娔?。你頭腦聰明，進步肯定比我快，說不定咱倆都能考上育才?！?/br>
    他正色道：“于喬，我早就想好了?，F在，我覺得是我想多了?！?/br>
    于喬從沒見過包括發火，這番話，他也是溫言軟語說出的。他跟陳一天不一樣，也跟李遠航不一樣，他不會積累負面情緒一股腦暴發，更不會出口成臟言語攻擊。

    于喬上前一步：“我想跟你說來著。你看，連孫靈君也是昨天才知道的?！?/br>
    包括滿臉不相信。

    “其實我也不想走……”這是實話。

    “那就別走！”包括狠狠地說。

    于喬被他說愣了。

    “那就別走！你不走，誰敢抓你走？誰抓你我就報警??！”

    于喬啞然，只能換個角度安慰他：“我還會回來的，回來看奶奶，你也可以去……”

    “你看，你也說了，回來是為了看奶奶。你不會特地回來看我，那我也不會去看你的！你走吧！”

    遠遠看去，這就是兩個早戀鬧別扭的初中生。

    包括咬緊牙關，最后說了句“你走吧”，然后氣哼哼地往醫學院的校門走去，走著走著還跑起來，嫌圍巾礙事，狠狠地一把扯下來，丟到地上，加速瘋狂地跑遠了。

    于喬性格里，內化的東西多，外化的東西少。

    感情的呈現和表達總是慢人一拍。

    她看包括的反應，才覺得自己表情達意太慢、太淡，在對方看來就成了不在意。

    原本別扭的情緒里，又蒙上一層失落，她沿著來路，慢條斯理地往家走。

    ※※※※※※※

    超市里，于香把推車里的東西往收銀臺上揀，陳一天袖手旁觀。

    收銀員把機器按鍵啪啪按兩下，報了錢數，陳一天隨即把錢遞上去。

    收銀員詢問有沒有零錢，于香遞上幾元紙幣。

    走到肯德基時，陳一天一手提著購物袋，一手推開門，對于香說：“進來坐坐吧?！?/br>
    周末下午，肯德基里食客很少，兩人找個安靜的角落坐下。

    陳一天開門見山：“于喬一定要跟你一起走嗎？”

    于香已經買好了返程票，她和于喬兩人的。

    “早晚得回去，已經在你家住了這么多年……”

    “我家她可以一直住，沒人會趕她走?！?/br>
    于香婉轉道：“越早回去越好，也讓她適應適應?！庇謬@道：“我看她現在心已經野了，主意越來越正，再不管真管不住了?！?/br>
    陳一天轉身去點餐，不一會端了兩杯喝的回來。

    他把一杯推到于香面前說：“我是覺得，她在這邊把初二讀完，再回去讀初三，對成績沒什么影響，她自己心理上也有個適應階段，現在走對她來說太突然了?！?/br>
    于香自嘲般冷笑一聲，看向窗外。她自己的遭遇，哪樣又是不突然的。于喬是她的女兒，冥冥中也是注定。

    她想了想問陳一天：“于喬派你來勸我的？”

    陳一天微微皺了皺眉。

    “我一猜就是?！庇谙闵钚挪灰?。

    “她不是你想的那樣?！标愐惶煺f，“她當著你的面嘴硬，說死也不走。我私底下問過她，她是認可回去的?！?/br>
    于香這次回來，面色明顯柔和許多。身上的衣服色彩明艷了，她的手機偶爾會有南京打來的電話，陳一天直覺是同一個人。

    “小天，跟你和你奶，我就不說謝謝了，那樣太外道。于喬這幾年把你們拖累夠嗆，她自己也是幾次死里逃生，都說兒女是上輩子欠下的債，我上輩子欠下債，這輩子都讓你們幫我還了?！?/br>
    兩廂沉默。

    陳一天端起紙杯抿了一口，粉末沖調的飲品，并不好喝。

    他放下紙杯，坐正一些：“有個事想問你。我七歲那年秋天……你是怎么想到去變壓器底下找我的？”

    他話說到一半，于香手機又響了。

    于香沒回避，坐在座位上接的。言語簡短：“對，還是那趟車。對，周二上午到。我們自己坐公交回去吧，于喬她……等我們安頓好，我做頓飯，你來家里吃。好啦！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br>
    最后一句，她不自覺帶了南京話的腔調，口齒開合幅度較小，像是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