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顏色是鮮紅的,比染料顏色更淡一點,因為她的血比別人稀。 奶奶在廚房,陳一天第一時間發現了。 跟她說:“你歇會兒,剩下的我來弄?!?/br> 流鼻血這件事,對于喬來說,實屬平常。 她住院前在學校就流過,住院期間,在用藥的情況下,也出過兩次鼻血,好在醫院止血及時。 就在前幾天,于喬有一次中指和無名指被門夾到,指甲根部也滲出血,好幾天才好,還有一次睡醒發現夜里流了鼻血,把枕巾弄臟了。 那一次流鼻血也持續流了幾個小時,只是出血量越來越少,最后變成紅絲,然后安然無恙了。 所以陳一天讓她歇會兒,她完全沒當回事。 塞了一團棉花在左鼻孔里,洗了洗手,繼續做她的面活兒。 又過了一會,陳一天猛地站起來。 他本來坐在于喬對面,突然起身,把圓桌帶得一晃。 于喬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胸前的桌子。 于喬的鼻血滴在了桌面上,只有一滴,白雪一枝梅。 于喬很是抱歉,鼻血畢竟有點惡心,那一小團面不能用了。 陳一天轉身,去叫陳奶奶,陳奶奶拎著笊籬跟陳一天進屋,看見于喬還在做面活。 出血的是右鼻孔,她把右鼻孔也塞上了手紙。 倆人都不讓她干活了,陳一天擺好枕頭和被子,勒令她靠在奶奶床上。手上還有面,但是也不用洗了,先歇著,一動也別動。 陳奶奶轉身回廚房,陳一天繼續做面活,時不時抬眼看她。 于喬不時撤下鼻孔里的手紙,換上新的。 撤下的手紙被血染透了,扔進垃圾筒里,發出滯重悶響。 這次鼻血流得兇一點,于喬換手紙時,稍微一偏頭,就能感覺到喉嚨里的咸腥味,她忍不住往垃圾筒里吐了一口,也是血沫子。 陳一天看在眼里。 當時是下午三點多,三個人流水線作業,“走油”大概還要一兩個小時,按照陳奶奶的計劃,等炸面食出鍋后,讓于喬和陳一天邊吃新出鍋的,邊等她做菜。 這樣算下來,吃晚飯大約要晚上六點。 東北的大年二十九,晚上六點,天就幾近全黑了。 這頓其樂融融的飯,終究是沒能吃上。 于喬無聲地換手紙、吐血。 于喬越老實,陳一天就越焦慮。 最后,陳一天轉身進了自己屋,出來時,就是全副武裝,邊拉拉鏈邊說:“快給她穿衣服,得去醫院?!?/br> 一屋子的老幼婦孺,也只有陳一天拿主意了。 出門前,奶奶特地給于喬鼻子里塞了兩大團手紙,又遞給她一卷,讓她拿在手上。 陳一天也是滿手面,來不及洗了。幫于喬系圍巾時,讓她迎著傍晚的天光張開嘴,發現血順著小嗓兒汩汩往下流。 兩人緊趕慢趕出門。隨著屋門咣當一聲,室里重陷入安靜。 陳奶奶看了一眼陳一天房間的電話,又看了一眼桌上鋪展開的面活,一時不知所措,只好眼睜睜地看外面天色漸暗。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吃過東北炸干蹦兒嗎? 其實我想問:來點虐的要不要? 第25章 血淚含悲啼-25 大年二十九,街上沒有出租車。 上了大馬路, 于喬貓著腰、低著頭, 雙手捧著那卷手紙, 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 陳一天跟在后面。 過年的氣氛滿點,街邊的食雜店大多是“民改商”, 一樓住戶把窗戶當成售貨窗口, 用木板訂幾級臺階, 擺在窗戶外面,供顧客蹬踏。 房產中介、修鞋店、五金店、二元店都關了張,但都在窗戶兩側貼了對聯, 很多人家還掛了紅燈籠。 陳一天和于喬一前一后,緩慢地走在路上,眼看著燈籠一對一對亮起來。 空氣像是被凍往, 嗅覺神經偶爾被誰家的飯菜香味喚醒。 他們往醫院的方向走了一段, 陳一天嫌于喬走得太慢。 于喬停下來,扔掉兩個鼻孔里被血浸爛的手紙, 又換了兩團新的。 陳一天借機抱起她來, 繼續往前走。 地上的積雪已經不新鮮, 最上面一層也灰蒙蒙的。腳踩上去, 嘎吱嘎吱。 于喬聽著陳一天的腳步, 和他的勻速卻迅猛的呼吸聲,又向他胸前靠了靠。 馬路好長好空曠??!小天哥哥呼吸聲最近,他呼出的白氣都帶著旺盛的生命力…… 在路燈亮起來前, 他們拐進了醫院急診。 正是于喬初次住院那家醫院,停車場沒什么車,急診大廳也沒什么人。 一個護士掐著方形鋁飯盒走過去,像是剛吃過晚飯,留給陳一天兄妹一個背影。 陳一天奮力邁出兩大步,用肩膀扛起軍綠色的棉門簾,終于感受到了室內的溫暖。 為了不讓于喬的臉直接乎到棉門簾子上,他以右腳為軸,側了一下身,用頭和肩膀擋住垂下來的門簾。 沒想到門里門外,冷暖交替,腳底下有砣冰。 陳一天腳下一滑,身體重心偏了,他借助門簾的一點力量,努力保持平衡,聽到自己腰部的骨頭“嘎吱”一聲。 這個時刻,他也覺不出疼來,他懷里的小姑娘,只等他抱進這扇門,就得救了。 ※※※※※※※ 陳一天把于喬直接抱進診室,跑去窗口掛號,然后再跑回診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