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4節
“噼噼啪!” 洪熙十六年三月十七,在東天山腳下的戈壁灘上,數千騎兵正在來回奔馳交戰。 兩千明軍騎兵在徐韜的率領下,不斷與亦力把里的三千蒙古騎兵游擊。 依仗手中的馬槍,他們來回面突,只是幾個回合,便把前來刺探消息的三千蒙古騎兵擊退,并留下了三四百具蒙古騎兵的尸體。 “收繳甲胄,讓考功官記軍功,告訴后面的民夫,繼續修建鐵路,前方有我們在!” 橫刀立馬,徐韜雖然年輕,卻頗具豪氣。 在他的一聲令下,前方作戰的明軍將一百多負傷弟兄送往后方,并將軍情向后方稟告。 一隊塘騎從東方奔馳而來,戈壁灘上的民夫們緊張的看著那隊騎兵,腳下已經做好了逃命的姿態。 “傳指揮使軍令,西虜已被擊退,鐵路繼續修建,前方有我等駐扎,爾等斷然無礙!” “好??!”“官軍威武!” 得知前方來犯的西虜被擊退,民夫們開始歡呼雀躍,上萬人加快了修建鐵路的速度。 與此同時,軍情也被送往四百多里外的哈密城。 臨時行宮之中,朱棣身著一身黑色棉袍,手里拿著前方的軍報,時不時捋捋自己的大白胡子。 在行宮殿內,朱祁鉞、陳懋、朱能及十余位將領等待他的示下。 顯然,老頭子寶刀未老,只是半年的時間,便把哈密的征西大軍給收服了。 當然,如果這沒有朱高煦的點頭,老頭子也做不到這點,畢竟他現在已經是太上皇,而非皇帝。 “亦力把里在吐魯番的兵馬現在有多少了?” 朱棣詢問朱能,朱能作揖道:“大約四萬,估計這是他們在抵御帖木兒國同時,能調動的最大兵力了?!?/br> “四萬……”朱棣頷首,略微思考后這才開口道: “我們的鐵路如今距離吐魯番只有不到八十里,他們這次試探說明已然做好了開戰的準備?!?/br> “天山無法逾越,我們可以安心西進?!?/br> “朱能、陳懋、毛忠,你們三人各自率領城中兩萬五千官兵和四萬輔兵趕赴前線?!?/br> “是!”聞言,三人紛紛作揖行禮,而朱祁鉞則是躍躍欲試。 朱棣沒有貿然讓朱祁鉞上戰場,而是在朱能等人離去后,他這才對朱祁鉞道: “你這年紀還沒領兵打過仗,不過太爺爺給你這個機會,只是還需要等待?!?/br> “俺知道!”朱祁鉞點頭,同時又擔心道: “太爺爺,若是爺爺和俺爹知道這邊的事情,會不會派人來將俺們帶走?” “帶走?”朱棣笑出了聲:“哈哈,不會的……” 他清楚自家老二,他是一個將朝政視為最重的人,不可能親臨前線。 想到這里,他對朱祁鉞道:“這戰事一時半會打不起來,最少要等到五月?!?/br> “這哈密雖然沒有西征主力,但這行宮和城外還有三千燕山衛的護衛騎兵?!?/br> “俺明白了!”朱祁鉞眼前一亮,知道自家爺爺依舊想著上戰場,而燕山衛的三千騎兵就是他上戰場的本錢。 倆爺孫互相笑著,那模樣簡直就是從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在他們笑的同時,隨著哈密城的兵馬調動,一直關注這一切的夏原吉立馬就前往了行宮。 倆爺孫的高興沒能持續太久,便被燕山衛卒的唱禮聲打斷了。 “陛下,夏太師求見!” “不見!” 朱棣不假思索的回懟,反應過來后才感到了棘手。 “倒是忘記夏原吉這家伙……” 自入秋以來,夏原吉就一直催促朱棣返回北京,朱棣一直借口自己身體不好。 結果他不走,夏原吉也不走,一副要和自己死磕的模樣。 現在兵馬才剛剛調動,這廝變主動尋了上來,肯定沒什么好事。 “對,太爺爺,俺們不能見他,若是見了他,他不出去就不好了?!?/br> 朱祁鉞也連忙附和,朱棣剛想點頭,卻聽到那燕山衛卒尷尬道: “夏太師說了,若是陛下不見,他就一直跪在行宮門口?!?/br> “……”聽到這話,朱棣和朱祁鉞都沉默了,他們也沒想到夏原吉依舊那么無賴。 盡管現在已經是三月中旬,但這個時候的哈密依舊寒冷,別說讓夏原吉一個六十多歲老人跪一晚,就是找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小伙也扛不住。 輕點風寒發燒,重點就一命嗚呼了。 想到這里,朱祁鉞都覺得有些后怕,試探道:“要不……還是讓他進來,大不了糊弄糊弄?” “怎么糊弄?”朱棣心想自己已經是太上皇,反正沒人重點記錄自己的舉止,倒也不怕丟臉。 “您躺著裝病,俺帶夏先生來看您,只要他確保您真的生病,而且上不了戰場,那他肯定會回去的?!?/br> 朱祁鉞鬼點子多,但就是不在乎自己皇家的體面。 這種點子,估計也就朱棣這個太上皇愿意配合他了,換做隨時被史官記載舉止的朱高煦和朱瞻壑,不把這小子打得滿面桃花開都算他們心善。 “好,老頭子就陪你小子演一場?!?/br> 朱棣話音落下,便帶著朱祁鉞向后院走去,同時讓那衛卒傳夏原吉入殿。 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夏原吉就在一聲聲傳喚中來到了行宮的后院,并且見到了躺在拔步床內的朱棣。 “陛下?” 夏原吉不敢相信朱棣真的生病了,朱棣的演技很好,他微微顫動著眼皮,隨后好似吃力般抬起眼皮,略微迷糊。 過了幾個呼吸,他才悠悠看向夏原吉,緩緩開口道:“嗯……你來了……” “陛下,臣剛才看到城內有兵馬調動,不知是否要開戰了?” 夏原吉畢恭畢敬的作揖行禮,朱棣則是假裝什么都不知道的看向朱祁鉞:“小子,開戰了嗎?” “回太爺爺話,剛剛成國公他們來過,但您剛才沒醒,俺便自作主張幫您批準了?!?/br> 朱祁鉞聲音很輕,似乎怕吵到朱棣一般。 朱棣聞言作勢要起身,朱祁鉞和夏原吉連忙上前幫忙,將他攙扶起來。 靠在床頭,朱棣深深呼氣,那模樣似乎連呼吸都有些費力。 “爺爺,我讓王完者他們弄點氧氣給您?!?/br> “不必了……” 朱祁鉞作勢要走,朱棣開口輕聲攔住他,隨后看向夏原吉:“要開戰了,應該打不到這里,沒事的?!?/br> “是……”夏原吉原本是想勸朱棣回北京,但看朱棣現在這模樣,他又怎么忍心說這話呢? 見朱棣這副模樣,夏原吉瞬間鼻頭一酸,眼淚從眼眶之中流出。 瞧他這真情流露的模樣,別說朱祁鉞,就連朱棣都被弄得愣住了。 自己生個病,夏原吉都能哭成這樣? “臣失態,請陛下責罰……” 夏原吉側過身去擦了擦眼淚,隨后才轉過身來對朱棣作揖。 他這么一弄,別說朱棣,就連朱祁鉞都不知道該怎么收拾了。 “我還死不了,你也不用哭……” 朱棣有些繃不住,他人還沒死,怎么就先哭上了。 只是他現在裝病,也不好說這些,所以只能安撫道: “王完者說入夏就好了,不過哈密這邊入夏還需要一個月,你這段時間照顧好身體,別像我一樣?!?/br> “是……”夏原吉被朱棣這話說的又忍不住流出眼淚,朱祁鉞都被他弄得不敢說話了,朱棣更是不知道說什么。 “臣失態告退,請陛下照顧好身體?!?/br> 夏原吉作揖行禮,朱棣也頷首道:“退下吧……” “是……”夏原吉退出寢宮,朱祁鉞也跟著送他出去。 朱棣靠著,幾個呼吸都不曾動彈,直到腳步聲走遠,朱棣才心虛的瞥了一眼門口。 瞧著他們真的走遠了,朱棣這才舒緩了一口氣。 不止是他,就連當下的朱祁鉞也是一樣。 “陛下的事情,全托太孫照顧了,一定要安全將陛下送回北京?!?/br> 走出寢宮,夏原吉便一邊流淚一邊對朱祁鉞行禮,朱祁鉞汗流浹背,只能不斷點頭稱是。 見朱祁鉞承諾,夏原吉這才一邊抹眼淚,一邊向外走去。 瞧著他背影,朱祁鉞那表情可謂復雜。 在他轉身離去的同時,夏原吉也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并且一邊流眼淚,一邊給北京寫去了信。 大意是哈密即將開戰,兵馬都調動出去了,如今哈密只有燕山衛的三千騎兵和兩千哈密兵馬,不足以拱衛太上皇。 如今太上皇生病又無法返回北京,請朝廷增調兵馬前來哈密拱衛太上皇…… “亦失哈!” “奴婢在!” 三月二十四日,當夏原吉的這份奏疏送到北京,朱瞻壑便馬不停蹄的將奏疏送往了乾清宮。 朱高煦本來在寫書寫的好好的,突然得知朱棣病重,頓時便呼喚了亦失哈。 “太上皇病重了嗎?” 朱高煦詢問亦失哈,亦失哈聞言作揖道:“王完者那邊確實說過陛下染病,不過只是風寒,不礙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