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4節
隨著朱棣的馬車來到西市,這所謂西市并非如唐宋一般劃分坊市,而是以街道劃分。 自永樂年間朱高煦推行行政開始,全國各個縣城都在朱高煦的指示下開始了擴建或修葺,以便滿足未來的寬闊街道和人口。 這項工程每年耗費并不多,也不過幾十萬貫,改造的速度也不快。 不過隨著二十幾年過去,許多縣城都得以擴建,而張掖縣便是其中之一。 張掖縣作為府治,主干道分為張掖路和姑墨路兩條,主干道為八丈寬,其余的街道則是五丈寬,再次的巷道為兩丈寬。 西市道路基本都是街道,寬度為五丈,足夠五輛馬車并排而行。 至于行人則是走在人行道上,人行道寬二丈。 可以說,朱高煦對各縣的規劃,完全是為了準備迎接第二次工業革命。 馬車在寬闊的街道上停下,朱棣并沒有親自去走訪,而是讓鄭和和王彥去探訪。 不多時,鄭和與王彥便將張掖縣百姓的柴米油鹽醬醋茶和衣食住行等價格給打聽了一個清楚。 甘肅在洪武年間、永樂年間、洪熙年間先后經歷了四次人口大遷徙。 大量的蒙古人、色目人被遷徙到了山東、河南、湖廣,而江淮的漢人則是遷徙到了甘肅。 現如今,甘肅的漢人占比達到了五成半的程度,治安環境也隨之好了許多。 加上朱棣和朱高煦堅持貫徹老朱對蒙古、色目人的政策,這導致蒙古、色目人早已被漢化。 至少在洪熙九年的張掖城內,朱棣看不到一個包著頭巾,戴著氈帽的色目人。 將當地民族比例打聽清楚后,朱棣也開始將心思放在了鄭和、王彥打探的西北百姓生活情況上。 社會各階層的生活質量,除了取決于他們收入的多少之外,還與一個時代的物價水平緊密相關。 決定物價高低的因素很多,例如鐵路通車后,這注定了張掖的物價將會一定比例的降低許多。 對于普通的平民百姓生活來說,衣、食兩者是維持生活的基本保證。 從食的方面來說,日常生活所需,可以“開門七件事”加以概括,亦即柴、米、油、鹽、醬、醋、茶。 從衣的方面來說,就包括棉花、蠶絲以及以此為原料的紡織品的價格。 首先從柴來說,張掖在永樂年間的柴價是每擔一百二十文,煤炭價格是每擔一百四十文。 到了現如今,隨著火車通車,各地貨物源源不斷運往西北,張掖的煤價也下降到了每擔八十二文,故此城內多以燒煤為主。 再從糧食價格來說,火車未通車前,張掖米價每石六百文,麥價每石四百余文。 至如今通車后,米價降至四百三十余文,麥價也在四百文左右。 相比較江南每石米三百余文來算,這米麥價格依舊昂貴,但比起曾經卻可謂便宜許多。 類似的還有人不可所缺的油,曾經的張掖每斤油達一百二十文,如今五十文便能買到一斤花生油。 其余的鹽、茶、糖、醬醋等商品都不約而同的下降了兩到三成的價格,可謂十分便宜。 至于衣服,張掖此前每斤棉花三文錢,而今只需要一文。 一匹白布此前需要四百文,而今僅需二百八十文。 一件棉衣此前六十文,如今只需三十文。 再說那食物,對于西北的普通百姓而言,牛羊rou并不貴,畢竟他們這里是產地,每斤牛rou不過十五文,羊rou也不過十六文。 在這西北之地,真正的奢侈食物是豬rou、鵝rou、和燕窩、鮑魚等食物。 昔年張掖一斤豬rou二十文,如今隨著鐵路通車而下降到了十八文。 一只大鵝高達四百文,如今只需要二百文就足夠。 再說衣食住行中的住與行,大明的房價向來不貴,貴的主要是木料。 隨著鐵路通車,南洋的木料從天津運往西北,購置半畝地,修建一個小院也不過十幾貫錢罷了。 至于出行,火車價格十分透明,每站十文,而短程出行所需的驢馬價格也十分便宜。 在張掖鮮少有騎驢者,多以乘騎西番馬為主,每匹值錢二貫,并不昂貴。 這些與百姓息息相關的衣食住行,都透露著西北百姓的日子在逐漸變好。這其中,如果說最大的改變,那還是朝廷在西北政策所帶來的就業機會。 癸卯案后,朝廷重新制定了地方工價,其中修建鐵路每日三十文,下井挖礦每日一百文,植樹治沙則是每日二十文。 這些工作往往都是先到先得,當然也得看看個人手藝。 但不管怎么說,即便是最便宜的工作工價,也達到了每日二十文,以當下的糧食價格,足夠買六斤糧食了。 除去這些短工,朝廷也在西北設置了許多長工的工作,城鎮清潔每月六百文,修葺官道每月六百文。 可以說,朝廷的在西北的工作工價,最低便是每日二十文,一個人但凡能好好工作,全家人也不至于餓死,更別提朝廷還幾次在西北均分田地了。 一朝一代的生活質量,歸根結蒂就是民生問題。 民生之好壞,則又關乎民心的向背。 民心之向背,則取決于吏治之善惡。 可見民生、民心、吏治之間的互動關系,無疑將成為考察大明百姓生活質量的關鍵。 至少在洪熙年間來說,大明朝治下的百姓生活質量遠比洪武、永樂年間要好。 蒸汽機不僅帶來了生產上的進步,還在交通運輸上解決了大明朝整體的資源分配問題。 一條兩京、一條開漢,這兩條鐵路保證了江南農民不至于在豐年谷賤傷農,也保證了北方百姓的口糧不至于因為運費而過于昂貴。 江南谷賤則購買運送西北販賣,即便賣不出去,也能儲存以待天時,在災害來臨時不至于鬧出沒有糧食吃的鬧劇。 坐在馬車上,朱棣看著這滿大街西北百姓都能穿著絹布成衣,面色紅潤的來往時,他便知道自家老二在治理大明這方面,強過了自己與自家父親。 “爹,您看看,俺就說應該選俺,朱允炆那小王八蛋哪里比得上俺家老二啊,就是看在老二的面子上,也應該選俺才對!” 朱棣不免驕傲起來,雖說父憑子貴有些說不出口,但他又不是沒干事,沒什么說不出口的。 他這不應該叫父憑子貴,應該叫……子承父業! “這西北能繁華如此,也不枉俺費了一番心力啊……” 朱棣捋著大胡子,略帶感嘆的說著。 “這不是爺爺的功勞嗎?”朱祁鉞疑惑開口,但朱棣選擇了無視這小子的聲音。 “王彥,把這些事情都寫下來,發往北京給老二看看,讓他也高興高興?!?/br> “對了,這鐵路什么時候修抵肅州?” “太上,您還要去肅州???”王彥語塞,要知道肅州距離這里還有近四百里呢。 朱棣捋著胡子道:“來都來了,干脆去到玉門關?!?/br> “可鐵路短時間還修不過去,而且陛下也說了,不建議您舟車勞頓的前往沒有火車的地方?!?/br> 王彥作揖開口,鄭和也附和道:“太上,不如就先到這里,這幾日住在昔年的肅王府并好好走走四周,返回北京過完正旦和元宵過后,再趁著清明去南京為高皇帝祭祀如何?” “幾個月過去,等到天氣轉暖再前往肅州也不遲?!?/br> 鄭和的話倒是比王彥要中聽許多,朱棣聞言也只好作罷:“行吧,今日便住在肅王府,那王府有專人在收拾吧?” “回太上,北方廢棄的王府都被收為天家私邸,當地衙門專門負責收拾?!编嵑突貞?,朱棣見狀也便不再多說,只讓人去收拾后入住。 一個時辰后,他倒是帶著朱祁鉞安安心心入住了自家兄弟曾經的府邸,可人在北京的朱高煦卻因為朱棣的兄弟而頭痛不已。 “朕的這些叔叔兄弟和子侄們還真的屢教不改!” 冬月中旬,朱高煦看著面前幾份奏疏,臉上略有輕嘲的神態。 伊王朱颙炔縱容王府宦官侵擾百姓,谷王朱橞奪民田侵公稅。 這兩人,一個是朱高煦的堂弟,一個是他的王叔。 前者不過十四歲,興許有可能是受到宦官蒙蔽,但后者的谷王朱橞就不一定了。 “命都察院前往曲靖核實谷王之事,若事情屬實,削護衛,降宗俸為五千貫,對谷王杖三十!” “再命都察院前往漢中查伊王之事,若事情屬實,杖斃惹事宦官,對伊王杖十五!” 盡管面對的是叔叔及堂弟,但朱高煦下手并不輕。 這也就是沒有鬧出人命,如果鬧出人命了,朱高煦剛好可以著手削藩。 二十幾年過去,老朱的二十六個子嗣,僅有十九人將爵位傳下,其余要么就是無子國除,要么就是為就藩而薨逝。 算上朱高煦的好大哥和三弟,如今有王爵的僅有二十一人,每年領俸祿三十余萬貫。 除了他們,他們所生的郡王、郡主尚有八十二位,每年領俸祿二十余萬貫。 可以說,現在朝廷每年俸祿支出就有五十余萬貫。 按照朱高煦的設計,即便大明的宗室發展到明末那樣二百余位在世郡王,宗室俸祿也不會超過一百五十萬貫。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覺得宗室太多,尤其是隨著西南改土歸流取得成功,原本用于穩固西南的藩王就成為了不安定份子。 這些生活在內地的藩王,找機會削去他們的護衛是最好的手段。 此外允許宗室科舉也不乏是一條不錯的道路,歷史上的大明批準宗室科舉已經到萬歷年間了,這安排的未免有些太晚了。 不過當下推行宗室科舉也有些過早,倒是可以交代交代,讓兒孫記住。 這般想著,朱高煦看向在一旁理政的朱瞻壑:“洪武年間,天下宗室有多少?” “至多不過百三十余位,而今四百余位,其中七成為縣主、鎮國將軍等不計入宗俸?!?/br> 朱瞻壑舉一反三的進行回答,朱高煦聞言頷首道: “不計入宗俸,這從短期來看如何,從長期來看又如何?” “短期來看開支過高,但從長期來看則十分實惠?!敝煺佰植患偎妓骰卮?,同時開口道: “以父親舉例,若每位皇帝生親王十余名,親王生郡王百余名,則每朝增宗俸七八十萬?!?/br> “與之相較,朝廷每歲增收近百萬貫,而每朝寡則十余年,多則數十年,不論怎么看,宗俸也不至于成為大頭?!?/br> 朱瞻壑以樂觀的心態來推算宗俸,即便按照他的推算方法,大明每代君王生十幾個兒女,十幾個兒女又生十幾個兒女,最后宗俸增加也不過七八十萬貫。 如此來十代,大明朝的宗俸最多七八百萬貫,而大明朝當下每年增加的歲入近百萬貫,一二百年后,大明朝的歲入恐怕已經突破三億貫。 當然,他所采取的都是最大數,實際上許多皇帝一輩子也就幾個兒女。 況且大明的公主俸祿是不能承襲的,所以公主一旦薨逝,那就直接取消俸祿發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