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節
朱高煦有條不紊的下令,儼然有一舉拿下遼河以東的態勢。 諸將激動接下朱高煦賜下的虎符,虎符用吉林城金礦所制,份量沉甸。 接下虎符后,三萬六千余渤海大軍一分為四,分別向遼南、遼陽、撫順攻掠而去。 這一幕,被城頭的耿瓛看在了眼里,也被正在準備渡河南下的吳良看在眼里,可他們卻什么都做不了。 不收復金州,他們這三十幾萬軍民就都得餓死。 “都督,渤海庶人留下了?!?/br> 福勝門(北門)的城門樓上,王獻與耿瓛說著,而耿瓛自然也看到了出城兵馬中沒有攜帶大纛的痕跡。 這表明朱高煦依舊在營盤中,可對此的耿瓛卻無可奈何。 渤海軍在這一刻展現出了絕對的實力,三萬馬步兵出營而去,哪怕是其中的神機營也有充足的乘馬和挽馬來乘騎與拉拽火炮。 盡管朱高煦身旁只有六千余人,但這其中大多都是騎兵。 耿瓛沒有能用一萬五步卒來擊敗六千騎兵的自信,他只能死守沈陽城,讓這地方成為大明在遼東的最后一顆釘子。 “城中糧食,還夠吃幾日?” 耿瓛詢問王獻,王獻聞言倒是輕松了些:“兵馬去了一半,城中還有十七萬石糧食,足夠城中一萬五千兵卒吃一年半?!?/br> “那就好……” 耿瓛眺望著渤海營盤,呢喃著這句話,而同樣的營盤內,徐晟也看著不斷走出的弟兄們,心癢難耐。 他看向了一旁用望遠鏡觀察沈陽城的朱高煦:“殿下,我們不動手嗎?” “動手?”朱高煦疑惑看向徐晟,很快就猜到了他的想法,于是笑道: “用六千人牽制沈陽城一萬多大軍,這功勞還不高嗎?” “這么說倒也是,可是……”徐晟支支吾吾說不出來,朱高煦笑著拍了拍他:“放心,之后有用你的地方,不過在這之前,你先帶人造船,去渾河里面給我捕魚,補貼軍用?!?/br> “???”徐晟苦著臉:“旁人都去攻城掠地了,怎么我們還得捕魚?” “他們把糧食帶走了,我們不捕魚吃什么,金州的糧食起碼還得有段時間才能讓我們吃到?!敝旄哽闩呐男礻珊蟊常骸皠e多話,快去造船去?!?/br> “喔……”苦著臉應下的徐晟,只能委屈的帶人造船捕魚去了…… 《渤海紀事本末》:“五月癸卯,均引兵五千橫渡山脈一千六百余里,拔金州城,上甚喜,拔擢都指揮僉事?!?/br> 《明世宗實錄》:“均率五千馬步官兵南下,往來野人聞乃上之兵馬,皆附之,為之引路。均兵至金州,鄭峻聞上賢明,舉城降之?!?/br> 第231章 遼事糜爛 “踏踏…踏踏……”零碎的馬蹄聲在渾河以南曠野上響起,數千乘騎低矮蒙古馬的兵卒帶著上百門由兩匹挽馬拉拽的炮車,盡情的往東南而去。 對于旁人來說,這場景或許能讓人覺得十分雄壯,可對于與他們對敵的人來說,就有些煎熬了。 距離這支隊伍七八里外,另一支規模更大的軍隊正在行軍。 不同的是,相較于悠閑騎馬的那支軍隊,這支軍隊顯得有些狼狽。 騎兵在外圍巡哨,步卒背負甲胄趕路,整支隊伍風塵仆仆,每個人都會時不時向身后看去,好似在提防后面那支軍隊的突襲。 不多時,全軍停下了行軍,而后方的那支隊伍也在塘騎傳稟下停下休整。 “侯爺,這叛軍這么跟著,一看就是要去攻打遼陽城,如果是這樣,我們還去遼陽調兵嗎?” 上萬人的隊伍中,一名指揮使氣憤的開口,目光一直往西北方向看去,似乎要用眼神殺死遠處的那支軍隊。 “這渤海庶人倒是學聰明了……” 開口之人為統帥這支軍隊的江陰侯吳高,而他所感嘆的也是身后那支軍隊的情況。 “侯爺,這叛軍怎么離了大營后,反倒難打些了,真是奇了怪了!” 那指揮使還在發泄,吳高嘆一口氣,略感頭痛:“這也是我夸渤海庶人的原因?!?/br> “鐵嶺之戰時,我想要引誘他們追擊的原因就是他們各部配合不協調,一旦追擊就會陣型紊亂,方便我軍分割包抄?!?/br> “想來,那時渤海庶人下令停止追擊,便是看到了己方短板而決定的?!?/br> “這次我們南下,他沒有率大軍追擊,而是分兵來追擊?!?/br> “不需要配合各部后,他們反倒調度的得心應手起來,難以對付?!?/br> 吳高說出他頭疼的點,也不由的認為朱高煦眼光毒辣。 “那我們還去遼陽嗎?”指揮使抬頭看了一眼天上聚集眾多的云彩:“這天色,恐怕這幾日就會下雨?!?/br> “不去了,這是渤海庶人的陽謀,我們不能犯?!?/br> 指揮使還在想著天色,吳高卻已經看出朱高煦的意圖。 “渤海庶人想來已經知道了我軍的金州丟失?!眳歉吣刂砬殒告傅纴恚骸拔胰羰撬?,既然敵軍不舍得放棄沈陽城,那兵馬就必然要分兵行動?!?/br> “分兵不足以拿下金州城,因此必然要前往各城調兵?!?/br> “他不率大軍與我們作戰,是知道了我們糧草不足,因此他可以像山中猛虎一樣,慢慢看著被放血的獵物血液流干而死?!?/br> “眼下,我們就是那被放血的獵物,而血就是糧食……” 吳高對朱高煦的手段感到棘手,旁邊的指揮使也似懂非懂道:“按照侯爺您的意思,那若是我們調走遼陽城的部分守軍,我們身后尾隨自己的那七八千人隊伍便可能會進攻遼陽城?” “不是可能,是一定!”吳高篤定點頭,隨后又道: “前番渡河時,他們的兵馬數量遠在我們之上,跟在我們身后的兵馬不過叛軍渡河兵馬的二三成,那其它的兵馬恐怕是往遼南走去了?!?/br> “那我們……”聽到朱高煦大軍往遼南去,指揮使汗流浹背,他清楚渤海軍的行軍速度在他們之上,如果朱高煦真的派人前往了遼南,那以他們的速度是很難跟上的。 “一旦海州被拿下,我們與遼西的兩萬大軍便斷了聯系,想從九連城撤退都不可能?!?/br> 吳高摸著略微發涼的額頭,對于如何破局,顯得有些頭疼。 他本就認為朱高煦是一個棘手的對手,因此才一直避而不戰,堅壁清野來對付他,誰曾想朱高煦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明面打鐵嶺,實際走山道偷渡金州。 金州城被拿下,遼東的海上生命線就等同被掐斷。 相比較正兵,朱高煦更擅長用奇兵。 “傳令大軍向南行軍,沿山往復州去?!?/br> 吳高沒有辦法,只能選擇舍棄遼陽、海州與蓋州,用遼南四州從北向南的第三個州,復州來作為拿下金州的地盤。 “不如將遼西的兵馬調來?”指揮使小心翼翼詢問,吳高卻搖頭: “燕庶人已然叛亂,并拿下了居庸關和懷來衛、開平五衛,切斷了大寧與山西的聯系?!?/br> “這種時候,若是遼西兵馬出了差錯,那渤海庶人便能與燕庶人匯合,屆時他們必然要對大寧下手?!?/br> “若是大寧與遼東兩都司皆失陷,這一仗就難打了……” 吳高沒有再猶豫,簡單帶著大軍休整了一字時后,便帶著他們往南邊撤退。 他們身上攜帶的軍糧,足夠支撐他們撤往五百里外的復州。 倒是見他們離去,身后死死跟著的孟章略感惋惜。 “這吳高,居然能看清殿下意圖,跟著建文那廝,倒是可惜了?!?/br> 孟章用單筒望遠鏡看著明軍改換方向,心中略感惋惜。 “同知,我們還要去攻打遼陽嗎?” 孟章身后的一名指揮使開口詢問,孟章聞言點頭:“殿下給出的軍令就是拿下遼陽城,我們自然要拿下遼陽城?!?/br> “況且放任他去南邊也沒什么,渡河后我們不是調了兩千戶的炮兵和二百門火炮給王都指揮使他們嗎?想來攻克海、蓋、復三州不成問題?!?/br> “早早拿下遼陽城,然后等待殿下軍令才是我們該做的?!?/br> 孟章說著,那指揮使也嘟囔道:“我們的火炮和弟兄分給他們,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愛惜?!?/br> “和他們打仗著實憋屈,不像我們在黑水城圍剿那些寨子,弟兄們打的順暢?!?/br> 指揮使的話,也是神機三營弟兄們的想法,或者擴大些,是渤海全軍的想法。 沒有經過磨合的各部,好像都在互相牽制著對方,這邊想著他們跟不上,我慢些,那邊想著他們突然降速,配合不順暢,心里堵得慌。 各部節奏不同,自然就會出現鐵嶺城時所暴露的結陣不密情況。 朱高煦也是察覺到吳高的引誘,繼而發現了己方的缺點,進而決定了分兵作戰。 反正他手中有六千騎兵,不管哪一部遭遇困境,他都可以率騎兵馳騁解圍,根本不用擔心各部被圍殲。 這個打法,還是他從老朱對北元的三重防線簡化而來。 老朱的三重防線里,最重要的就是朝廷必須有一支規模不小的騎兵隊伍,以便快速支援北方各都司兵馬。 朱高煦簡化過后,他就是朝廷,而各部就是北方各都司。 只要各部不犯下致命性錯誤,他就有時間和機會去支援各部。 他這樣的打法,讓吳高覺得很難受,也讓遼東各城十分難受。 五月二十四日,陳昶率安東衛包圍撫順,撫順守將趙率舉城投降,渤海獲軍民三千七百余口,糧食四千六百余石。 陳昶按照渤海的《靖難條例》對撫順七百余軍戶削軍改民,將他們其中一半人調往蒲河所,將蒲河所的二萬四千余畝耕地均分給他們,頭年蠲免賦稅。 同時,對于當地的一萬二千余畝軍屯田,他也按照人頭發給留下的四百軍戶,每戶得田三十余畝,并蠲免賦稅。 五月二十五日,孟章包圍遼陽城,遼陽自守不降,孟章也沒有著急攻城,因為自金州被奪,遼東各城糧食已經成為問題,拖得越久,遼陽城越虛弱。 五月二十七日,王義率女真等衛率先包圍海州城,分兵一萬二復南下,包圍蓋州城。 只是四日時間,遼河以東尚未失陷的八座城池被圍四座,投降一座,被拔一座。 還能掌握在明軍手中的,只有劉真所駐扎的復州,以及遠離主戰場的九連城。 如此局面,很快便被劉真上奏傳到了南京,抵達南京時正好是六月初一。 “口口聲聲說能在鐵嶺攔住叛軍,可眼下遼河以東幾乎全境丟失,連朝廷送去的六十萬石糧食都被叛軍所獲,呵呵……” 紫禁城武英殿內,朱允炆冷著臉拿著手中那份來自劉真的奏疏,用嘲弄的語氣說出這句話的同時,目光還在群臣身上掃視。 五府六部都察院等四十余名文武官員站在武英殿內,無人開口,都眼觀鼻,鼻觀心。 “你們以為朕必然會動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