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節
朱高煦并不太相信所謂的一縣就能出一國之才,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古往今來這么多以州縣起事的人,為何只有劉邦、朱元璋等人能成就大一統。 朱棣手下是有幾個名將,可張玉老邁,張輔、陳懋、孟瑛未壯,唯有朱能可以撐起永樂朝,結果還在出征安南時病逝了。 剩下的丘福、張武等人都只是將才,根本撐不起大的場面。 如果朱高煦真的像歷史上一樣,坐看著靖難武將排擠報復建文武將,那他們父子就準備把自己累死吧。 “得抓緊時間才行……” 看向了刺眼的天空,朱高煦大抵推算了一下時間。 不出意外,西南的刀干孟又叛亂了,而這次刀干孟需要面對沐春等人的圍剿,估計比歷史上敗亡的還要快得多。 自己得加快速度,但能否快速奪下遼東的關鍵,還在崔均那邊…… “全軍下馬休整,半個時辰后再出發!” 當朱高煦將念想放到崔均身上的時候,此刻的崔均正勒馬讓急行軍一個上午的五千馬步兵下馬休整。 他們身上有一股子酸臭味,那是這半個多月來在長白山脈之中風餐露宿,衣服長期潮濕沒有清洗晾曬的味道。 “弗老哥,我們現在到哪了?” 相較于出發前的面容清秀,眼下的崔均胡子拉碴,恐怕便是朱高煦見到他,一時間也難以認出來。 “我們剛剛過了秀巖(岫巖),只要再走三百里山路,然后就可以抵達金州地界了?!?/br> “到時候你就能見到欒馬驛站,一路沿著官道南下,再走兩個驛站就能抵達金州衛(大連),往南邊去,經過木場馬驛后就能抵達金州中左所(旅順)?!?/br> 弗達哈講得很清楚,不過也表了態度,那就是他肯定不會與崔均去攻打官兵的。 崔均自然也知道如何從欒馬驛去金州,不過他在意的是山路,而且他也沒有想讓弗達哈跟自己去金州的意思。 說不好聽些,他帶著經過了一個冬季山地訓練的五千馬步兵,屬實看不上弗達哈及其手下那幾千野人女真。 帶著他們,反倒容易拖累自己的行軍速度。 他出發前殿下與他說過,南下金州需要快,因此這一路上他每日帶著弟兄們只休息三個時辰,剩余時間不是在趕路就是在防備搜山官兵。 不過似乎是吳高帶著遼東都司主力前往了北邊,因此遼南一帶巡哨力量薄弱,很快便被他們繞過了一處處石堡。 半個月時間,一千三百里山路,他自己都想不起來自己是如何帶著弟兄們走到這里的。 只是他清楚,距離殿下所吩咐的任務地方只有不到四百里了。 “三日內,必須趕到那里……” 崔均下了狠心,而與他一同下了狠心的還有吳高。 棄守鐵嶺的第二日,吳高便率領大軍撤到了沈陽城。 這一路上,他裹挾蒲河等三個千戶所的軍戶南下,將沈陽以北制造成了毫無人煙的‘白地’。 不僅如此,他還讓人將沈陽與三個千戶所的軍戶都往南邊的遼陽城送去,同時加固沈陽城城墻。 見識過了渤海軍野戰炮的厲害后,他便不準備打算建造外圍防御工事,而是準備依托甕城與沈陽堅固的城墻來嚴防死守。 他的這些做法,從軍事上來說毫無問題,尤其是對于糧食短缺的渤海軍來說更是十分致命的。 只是,打仗并不只是軍事,它更是政治。 吳高的這些做法,成功引起了遼北武官們的敵視。 忙碌的沈陽城內看不到一個百姓與軍戶,有的只有遼東的戰兵。 他們在大街小巷穿梭,將火炮、石料、狼牙拍等各類守城所需的東西盡數運往城墻馬道。 穿過這些人,耿瓛勒馬在衙門門口,翻身下馬后走入衙門內。 與沈陽城一樣,衙門內同樣忙碌,兵卒們不斷將沈陽府庫之中的錢糧搬出去犒賞大軍,而吳高則是坐在中堂,手寫一份奏疏。 耿瓛走進了中堂,也瞧見了吳高所寫的奏疏。 不過只是瞥了一眼,他便開口說道:“渾河以北八萬余人盡數遷往了遼陽,不過下面怨聲載道,許多人都說要寫信彈劾你?!?/br> “隨他們……”吳高并不在意這群人的彈劾,耿瓛見狀也嘆了一口氣,繼續道: “我檢查了一下儲備倉與府庫,沈陽城內糧食足夠我三萬二千余人支撐半年,不過你確定我們能守住沈陽嗎?” 耿瓛的話讓吳高筆鋒一頓,他確實沒有把握在朱高煦的進攻下手中沈陽,只是他也沒有其它辦法。 鐵嶺城之所以能取得不少斬獲,是因為他們借助了柴河,趁著渤海軍分兵渡河時強攻來獲取戰果。 只是眼下沈陽城在渾河以北,加上渾河漫長,明軍又不如渤海軍行軍快,那想要再復刻鐵嶺之戰就十分困難了。對沈陽城的防守,只能從死守甕城與城墻開始了。 吳高的不回答,讓耿瓛心里一涼。 他自認在兵法上不是吳高對手,而如今吳高都不敢明面回答這個問題,那就說明這次駐守沈陽便是死守。 一想到那日渤海軍的野戰炮威力,耿瓛心頭便蒙上了一層陰霾。 “鐵嶺到此地,對于我們來說只需要兩日路程,對于叛軍來說興許只要一日半,算上其牧群渡河時間,興許明日正午他們就能抵達沈陽城下了?!?/br> “叛軍所攜帶的糧食不多,只要能守住沈陽城一個月,這圍就解了?!?/br> 吳高訴說局勢,可他與耿瓛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們真的能在朱高煦手下守住沈陽城一個月嗎? 這個問題無人回答,或許他們的希望,都放到了大寧與山東的援兵上。 只是可惜,他們的希望終究破碎。 伴隨腳步聲傳來,一名黑著臉的將領一路小跑進入衙門內,引得吳高與耿瓛看向他。 “江陰侯,燕庶人起兵謀逆,如今已經占據北平、永平二府了!” 將領步入中堂,帶來的消息讓吳高與耿瓛二人下意識對視,心情沉到了谷底。 “唏律律……” 就在吳高二人收到消息的時候,昌平城外呼聲焦躁,數萬大軍齊聚城南十余里外,列陣對敵。 兩方都打著“朙”字旌旗,不同是一邊是將領大纛是‘房’,另一邊是“燕”。 明軍人多,約三萬余人,燕軍人少,僅有兩萬出頭。 這五萬人列陣迎敵,距離不過二百余步。 “殿下,這房昭與俞填還真如那幾個牧民所說一樣,帶兵出了城池?!?/br> 燕軍陣前,丘福與朱棣激動說著,朱棣則是目光不斷在打量房昭兵團的陣型。 只是看了一會,朱棣便清楚了這支兵團的情況。 他用馬鞭指著房昭兵團左右兩翼的銜接處,老氣橫秋道:“這房昭沒帶大軍磨合,便要出城來打俺,稍許你們率正兵往他中軍插去,朱能與陳武率兩千騎兵往他右翼包夾,俺親自帶三千人往左翼包夾?!?/br> “殿下,這樣不妥吧?我們還未清楚房昭實力,萬一他們帶了火器就遭了?!?/br> 丘福擔心開口,可朱棣卻胸有成竹:“聽俺的便是,別說三萬人,便是十萬人,俺也破給你們看!” “這房昭的三萬人,對于俺來說,就像放羊一樣簡單?!?/br> 這一戰他留下了張玉、孟善等人駐守永平與北平,以防大寧與山海關的兵馬趁虛而入。 兩萬人,足夠他擊破房昭這三萬人。 “擂鼓!” 朱棣高舉馬鞭,很快身后的擂鼓車便開始敲響擂鼓,而對面的明軍陣中,居庸關守將俞填也看向了旁邊那個不茍言笑的將領。 “都督,燕軍要進攻了?!?/br> 俞填開口,房昭也頷首:“看到了,燕庶人輕敵,稍許看我如何擒他?!?/br> 話音落下,他也回頭下令:“擂鼓!” 不多時,鼓聲便在兩軍陣前回響,三萬明軍挺槍前進,左右兩掖各一千騎兵不緊不慢的跟隨。 與之相比,燕軍只是一萬五千步卒挺槍前進,左右卻有五千騎兵不斷游走。 當兩軍接近百步,雙方各自的弓手已然準備,他們拉弓準備,在來到五十步的距離時各自放箭。 箭雨落下,卻沒有延緩雙方各自的步調,偶爾有人中箭倒下,卻很快被身后之人拉拽而走。 在雙方距離靠近后,明軍弓手紛紛退回陣中,反倒是燕軍弓手有條不紊的收弓,從身后之人手中接過了丈三長槍。 這份鎮定,讓跟在房昭身旁的俞填心有不安,房昭也沉下了臉色。 “殺??!” 兩個長槍方陣相撞,數千桿長槍碰撞,不斷有人倒下被拖走,也不斷有新的人填補上來。 這種時候,朱棣與朱能、陳武三人開始統帥五千騎兵前進,意圖包夾房昭左右兩翼。 “調左右騎兵,擋住燕庶人!” 房昭察覺到了朱棣的意圖,當即做出調整。 很快,左右兩翼的兩千明軍騎兵開始上前阻擋朱棣所部五千精騎,朱棣自己乘騎一匹黃驃馬,手持長槍與麾下騎兵沖向前方一千騎兵。 相較于中軍的正兵長槍碰撞,兩方騎兵的碰撞顯得更有沖擊。 明軍騎兵的任務是抵擋,因此無法使用騎弓來拉扯騎射,只能用長兵與之碰撞阻攔。 沉悶的馬蹄聲在這塊平原上響起,朱棣親自率領騎兵沖到敵陣前,揮舞著長槍,吼聲如雷,殺氣騰騰。 “殺??!” “嘶鳴——” 血rou相撞的聲音傳遍耳邊,不斷有人受創落馬,被后方來者踐踏為尸體,也有人馬術精湛,可才剛剛回到馬背便迎來了另一名騎兵的長槍,悔恨墜馬。 “都跟著俺的大纛,俺去哪你們去哪??!” “是??!” 騎著高頭大馬的朱棣從敵陣中間沖了出來,他手里握著一把長槍,氣勢如虹,身旁與他鑿穿明軍騎兵的燕軍騎兵紛紛回應。 他們調轉馬頭,再度發起二次沖擊。 相較于驍勇善戰的燕軍騎兵,山西騎兵已經多年沒有參與到備邊任務中,多年來一直在河套駐牧,因此當他們突出重圍,看到自己身旁許多熟悉面孔消失不見時,他們便再沒了與燕軍騎兵二次沖擊的勇氣。 “換騎弓!” 騎兵千戶左右下令,同時吹響木哨。 在他的吩咐下,幸存的八百余騎兵換成弓箭,準備與朱棣麾下騎兵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