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
“這……”張純被朱高煦整懵了,他沒想到朱高煦居然要把為數不多的軍屯田賞賜給軍戶的遺孀,并且還改了他們的戶籍。 他有心勸說,但朱高煦卻皺眉道:“吉林城為我的封國,自今日此一律由我做主?!?/br> 談話間,他們也走出了這處宅子,而宅子門口已經集聚了許多軍戶和林五六等兵丁。 軍戶們擔心自己建造的宅子討不到這位渤海王的歡心,因此而遭受懲罰,眼神透露著憂慮。 林五六等人則是眼神灼熱,似乎都恨不得立馬北上征討野人。 望著這一群人,朱高煦也朗聲道: “自今日起,廢除軍籍、匠籍,所有軍匠皆由渤海王府撥發歲俸?!?/br> “兵卒每歲俸米二十石,錢六貫,棉布一匹,棉花二斤,每月初一撥發,凡陣沒者,每戶撫恤良田十畝,糧二十石?!?/br> “工匠每歲俸二十貫,每月初一撥發?!?/br> “所內軍屯田,除豆田外,其余均分,摒除丁稅與雜稅,定田賦為十賦二……” 朱高煦說出一番振聾發聵的話,讓所有吉林城的軍匠戶都呆愣原地。 一時間,他們根本沒有歡呼,而是懷疑這位渤海王是不是瘋了。 他們都做好了朱高煦朝令夕改的準備,但朱高煦見狀卻對張純道:“即日起,由千戶官張純組織均分田地?!?/br> “末將……領命……”張純艱難應下了這個任務,而這時許多軍匠戶才反應了過來。 這位渤海王,似乎不是在演戲啊…… “渤海王千歲!” “渤海王萬歲!” ‘殿下萬福安康!’ “殿下……” 一時間,反應過來的軍匠戶們開始對朱高煦歌頌起來,原本心底那點因為冬季修建王宅的怨念也蕩然無存。 如果他們提前知道自己迎來的藩王居然是這樣的一個圣賢,恐怕他們會恨不得通宵達旦的修建起一座王府。 面對眾人歡呼,朱高煦也笑著抬手示意安靜: “好了,都下去休息吧,等著明天分田!” 朱高煦如此說著,并在隨后轉頭看向了張純。 張純見狀也稚嫩喊道:“都退下!” 見小張千戶都開口了,所有軍匠戶也興高采烈的散去,所有人都在討論著這位新到的渤海賢王。 “林五六、亦失哈、張純你們三個進來,其它人先回去做飯吃?!?/br> 見軍匠戶們散去,朱高煦也遣散了隨自己北上的兄弟們,只叫了亦失哈三人與他進院。 林五六見狀,留下了十來個兄弟巡查這簡陋的王府,自己跟隨朱高煦進了院子。 不多時,三人來到了那二百來平的主屋會廳中,朱高煦也笑道:“日后這里就算是承運殿了,王府如此就足夠了,不必再大費周章,弄塊牌匾就行?!?/br> “是……”張純詫異應下,對于朱高煦,他實在有著太多不解,畢竟他與當下南邊傳回的許多藩王消息太過不同。 面對他的疑惑,朱高煦也沒有顧上,而是對林五六道: “今日起,吉林城只有兩個千戶,一個是張純,另一個就是你了?!?/br> “謝殿下!”聽到自己終于得償所愿,林五六激動的想要下跪,但是一想到自家殿下不喜歡跪禮,連忙改為作揖。 瞧他的模樣,朱高煦也道:“你這名字當了官不太好聽,我給你改一個……” 林五六的名字起源于他家的位置,因為住在羽林坊第五弄,加上是家里第六個孩子,所以他爹給他取名林五六。 這種取名方式在元末并不奇怪,但如今林五六成了千戶,自然要改一個。 想著,朱高煦想了想腦中名字,最后才說道:“你到這只能種粟麥的地方才得以升官,就叫林粟好了?!?/br> “謝殿下賜名!”改名為林粟的林五六笑著應下,不過他還是撓撓頭道:“殿下,這粟字怎么寫?” “……”聽到林粟的話,朱高煦挑了挑眉,不由在心底嘆了一口氣:“看樣子還是得提早開一個掃盲班才行?!?/br> “過幾天教你們讀書的時候就知道了?!敝旄哽銓α治辶淮?,同時也看向張純:“城里識字的有幾個人?” “只有四個,一個是末將,另外三個是王鎮撫和李吏目、劉吏目?!睆埣內鐚嵒卮?,心中有些詫異。 “城中十五歲以下孩子有多少”朱高煦再問。 “約九百人?!睆埣冊俣然卮?,朱高煦聞言也開口對亦失哈道: “之前招募的吏目有幾人?書籍、紙筆硯墨等物可都買到了?” “二十二人,書籍三千套,三千摞紙筆硯墨都在南邊的船上?!币嗍Ч患偎妓?,朱高煦聞言頷首,轉頭對張純說道:“城中可還有空地?” “還有許多,此前吉林城是按照衛所修建的,足以容納三萬人,當下只有不到七千人?!睆埣兓卮?。 “好”朱高煦頷首,對三人吩咐道:“雖然還是早春,但還是得勞煩城里的人?!?/br> “明日張純你與林粟一同組織兵卒前往挨家挨戶通知,便說王府發徭役,要在城中修建兩座書院?!?/br> “一所供所內兵卒學習,一所供十五歲以下的后生學習?!?/br> “城中百姓免除學費,等南邊的隊伍來了就開辦書院?!薄斑@……”張純欲言又止:“殿下,以所里的歲糧,恐怕養不起這么多讀書人?!?/br> 張純的話沒有說,那三千套紙筆硯墨和書籍花費可不少,足足花了朱高煦一千六百余貫。 若是放在以前,別說養這兩千多個要學習文字的人,就是養一千兵卒都得看遼東都司的臉色過日子。 不過,如今朱高煦來了…… 面對張純的話,朱高煦笑著安撫:“錢糧的事情不用cao心,四月初遼東都司會送六萬余石粟、米入庫?!?/br> “六萬?”聽到朱高煦的話,張純瞪大眼睛,那放在以前可是吉林船廠兩年的開支。 “不止,等后續南邊的隊伍來了,還會帶一萬多石糧食?!?/br> 亦失哈也笑著與張純說著,而張純這時才知道了朱高煦的實力。 他不是一般的郡王,也不能用一般的郡王待遇來衡量他。 張純還在驚訝,朱高煦卻坐在椅子上對三人說道: “日后城中的錢糧、兵器打造等都交由亦失哈來打理,你們二人就只管練兵?!?/br> “當下的當務之急是先將所里的耕地給分給軍戶們,算上我們帶來的那些家眷,差不多是一千四百七十戶?!?/br> “所里的田地按照這個來分,基本每戶能領耕地兩畝?!?/br> “南邊的隊伍會帶來三百匹挽馬,這些馬雖然也是王府的,但平日里就交給百姓們圈養,五戶養一匹來耕種,開荒?!?/br> “開荒的耕地由王府統一分配,都均分給百姓們?!?/br> “待四月初,城內以人頭來領糧,每人每月領六斗糧,兵卒除外?!?/br> “不過記得提醒百姓們,這糧食不是一輩子都發,只是為了讓大家開荒時沒有后顧之憂才發放的?!?/br> “待開荒的田地均分到人均十畝的時候,這人頭糧就停發了?!?/br> 朱高煦一直在花錢,腦中也一直在計算著。 刨除書本這些成本,單單說發糧食這一點,他從抵達吉林城到現在,已經許諾發出不少于五千石糧食。 不僅如此,其中有大約四千石還是每月固定開銷。 這還是南邊隊伍沒有抵達的情況,如果南邊傅讓的那一千多人抵達吉林城,那吉林城的開銷會達到每月六千石左右。 可以說,遼東都司發的糧食,也只夠王府支配十個月,剩下還有一萬二的缺額,而這里只能拿朱高煦的歲俸中填補。 這還只是糧食上的支出,如果算上錢的話,朱高煦會更加頭疼。 一千五百五十三名兵卒軍官每年要固定開支一萬三千余貫,六百工匠要開支一萬二千貫。 這一前一后就是兩萬五千貫,但朱高煦只有一萬貫的歲錢,即便加上八千貫的鹽引,以及販賣紗羅絹布得到的兩千貫,他也就能湊夠兩萬貫。 糧食那邊倒是還能盈余八千石,但錢這邊,即便算上臨行前朱高熾給的兩千貫,他今年也還缺額三千貫。 遼東糧食價格倒是高,但他不可能賣糧食。 想到這里,朱高煦自己都不由調侃自己,或許自己是所有藩王中,唯一缺錢的那一個。 即便是最窮的肅藩,也不會有自己窮,畢竟所有藩王里,只有他是自掏腰包給的兵卒,但這也可以說是他“自作自受”。 十八貫的軍餉,別說放眼大明,就是放眼全球,也只有他能給的那么高。 因此在說完了花錢的方面,朱高煦就得說賺錢的方面了。 “均分的耕地,你認為秋收時能收到多少稅糧?” 朱高煦看向張純,張純聞言也沉默了片刻,而后才繼續道:“若是十賦二,差不多是每畝十八斤左右,算上六百畝的坡地,頂多只能收上來三百五十石?!?/br> 張純一句話,旁邊的亦失哈就已經開始頭疼了。 自家殿下大手一揮,每年花出去十幾萬石,結果得到了只有三百五十石。 聽到這個答案的朱高煦倒是沒有頭疼,反而對張純繼續問道:“若是販賣鐵鍋、糧食、茶葉給站在我們這一邊的海西女真,你覺得能換到多少東西?” “……”聽到朱高煦要和海西女真做生意,張純緊皺著眉頭,畢竟他的父親就是被同為海西女真的西陽哈所殺。 看出他的別扭,朱高煦沒有放任不管,而是安慰道:“只有拉一派再打一派,我們才能掌握西陽哈逃遁的情報,繼而絞殺他?!?/br> 興許是朱高煦的安慰起到了作用,張純只能皺眉吐露道: “如今最值錢的是鐵鍋和糧食,其次是布匹和棉花,最后才是茶葉、瓷器、陶器等物?!?/br> “據去歲夏季前往弗提斤城的一些軍戶所說,一石糧食可換一張貂皮,其余不甚知曉?!?/br> 張純的話,讓朱高煦和亦失哈眼前放光,他們倒是沒想到在弗提斤城里,貂皮居然那么便宜。 就朱高煦手中剩余的糧食來說,他完全可以換來八千張貂皮。 這些貂皮交給楊彬,最少能制成八百件成衣,能賣四萬貫,扣除成本的八千石糧食,再減去運費和工錢,哪怕分楊彬一半的錢,朱高煦也能賺到最少一萬五千貫。 不過貂皮這種東西都是物以稀為貴,而且如果朱高煦真的敢收八千張貂皮,那估計東北之地的貂也沒幾年可活了,所以還得從各種方向入手才行。 明初不比明末,明末時期許多值錢的野貨在明初都不算值錢,能值錢的也就毛皮、珍珠、珊瑚、人參和鹿茸這些東西了。 朱高煦可以販賣一定數量的鐵鍋和糧食,但規模不能太大,不然被御史捅上去,他估計也會被廟堂上的那群人想起。 當下的他,最希望的就是寂寂無名的在吉林沉寂下去,一直茍到老朱去世,到時候就是自己南下入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