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朱高煦可是在大教場開弓一百三十斤的人,要是由他持杖,他彭六怕是三杖都撐不過去。 “快??!”見朱高煦擼袖子,彭六急的快哭了出來。 左右兵卒見狀,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舉槍便要打。 “都給我打實咯!別讓我遭兩次罪!”彭六生怕這兩人不敢用力,連忙吩咐。 “是……”兵卒見狀也是無奈,只得咬牙揮槍,結實的打了下去。 “?。。?!” 長槍先后結實落下,彭六慘叫連連,等十棍打完,全身汗流浹背不說,便是站起都困難。 瞧著他那模樣,朱高煦從懷里掏出一吊錢,也不數數多少,想來是過了百文,直接丟了過去。 “一百文是這老漢的罰錢,剩下的給他買藥擦上?!?/br> 他交代一句,隨后又看向被人艱難扶起來的彭六:“日后辦差,以律法行事,若是有誰犯了不法還不伏法,你便喚我的名號!” “是……卑職謹記……” 彭六此刻已經意識模糊,但還是勉強著在旁人攙扶下作揖回應,而后在朱高煦擺手下倉皇離去。 這一幕被朱高燧看在眼里,他心里惱怒卻不敢表現,生怕自己也落得彭六的下場。 “你要名聲,何必拿我開刀……”朱高燧心里暗罵,儼然將朱高煦的舉動當成了收買民心之舉。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朱高煦回過身來后并未說他,而是對受傷的老漢皺眉道: “你犯的事情我為你了了,但你害我弟弟差點落馬,此事卻要給個結果?!?/br> 朱高煦此話說完,四周圍觀的百姓頓時議論了起來,顯然覺得朱高煦要找老漢麻煩,甚至朱高燧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不過,朱高煦并未苛責老漢,只是指著朱高燧道:“你上去,對他行個五拜三叩之禮便可?!?/br> “???”聽到朱高煦的話,老漢愣在了原地,朱高燧和許多百姓也一臉愕然。 這并不是說朱高煦對老漢的懲罰很重,而是這懲罰幾乎可以說沒有。 老漢本就是庶民,又走了不該走的道,沖撞郡王之后,本該行五拜三叩之禮,這是基本的一個禮制。 不僅如此,在行禮之后,按照《大明律》,他最少要被杖二十,罰沒百文。 然而到了朱高煦這里,他只要求老漢行個禮就算過去了,眾人如何能不驚訝。 如果天下官員勛貴都如他這般好說話,百姓也不至于怕這群人怕得要死。 “莫不是不想行禮,想挨上二十杖?” 見老漢不動作,朱高煦輕笑反問。 “是是……草民這就行禮?!?/br> 樵夫老漢反應過來,當即走到朱高燧面前,跪下之后行了五拜三叩之禮。 朱高煦見狀也走到朱高燧身旁:“這小老漢年紀大了,你即便要了他全部身家,也值不了幾個錢,就這樣吧?!?/br> “哼……今日就給我二哥一個面子,你這老腌臜日后看路,別走不該走的道,滾吧!” 朱高燧本不想原諒這樵夫老漢,只是礙于朱高煦站在一旁,只得黑著臉讓樵夫老漢離開。 那樵夫老漢聞言,起身不顧傷勢,點頭哈腰的道歉,之后才轉身去收拾散落一地的柴火。 “今日我還有課學,便不與二哥玩了?!?/br> 朱高燧心里不高興,自然懶得聽朱高煦說他,拍開了朱高煦的手后,他便翻身上馬,帶著兩名燕府兵卒離開了。 倒是在他走后,朱高煦看了一眼那鼻青臉腫的樵夫老漢,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你這柴火送到府軍前衛第三弄第六院去,這是柴錢?!?/br> 朱高煦取出一吊錢,從中拿出百來文放到晃神的老漢手中:“多的算是藥錢?!?/br> 說罷,朱高煦不等老漢說別的,轉身翻上馬鞍,騎著赤驩向府軍前衛踏上返程。 見他離去,圍觀的百姓紛紛拍手叫絕,顯然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明事理,為百姓出頭的貴胄子弟。 那拍手聲漸漸傳播,而此地發生的事情,也被有心人記錄傳回了宮里。 “他倒是一點不顧高燧的感受……” 紫禁城乾清宮內,聽著下面人的稟告,躺在一張靠椅上閉目養神的朱元璋呢喃說出這句話,而他跟前則是站著那名熟悉的不知名武官。 “你說朕這孫子,此舉是不是有幾分收買人心的心思?” 朱元璋很明顯對朱高煦的做法很滿意,但他卻揣著答案反問武官。 武官不敢插手皇家之事,只能作揖:“臣不敢揣摩?!?/br> “嗯……”朱元璋沒有理會武官的自保之舉,而是緩緩睜開了眼睛,起身坐正了些。 武官見狀后退一步,等待傾聽圣諭。 面對他的后退,朱元璋眼底流露出幾分失望,卻又很快擺正身份,威嚴詢問:“那云南的礦山,如今找到幾處了?” “回陛下,僅找到兩處銀銅礦?!蔽涔俚脑捜羰潜慌匀寺牭?,恐怕要瞪大了雙眼,只因皇帝不管是對朱高煦,還是朱允炆,都明確說了三處金銀礦。 “兩處也好,總算高煦那小子沒糊弄朕?!敝煸澳樕下冻鲆荒ú灰撞煊X的笑容,下一秒目光盯著武官: “讓人放出話去,便說在云南找到了六處礦山,四處金銀礦,兩處銀銅礦?!?/br> “另外讓云南的礦匠加緊些,讓云南都司全力配合?!?/br> “朕倒是要看看,那小子畫的礦圖能找出多少礦來?!?/br> “臣、領諭!”武官應下,朱元璋瞧他這副模樣,也不耐煩的擺手:“下去辦你的事情去吧,東宮那邊給朕瞧好,江東六府的富戶鄉紳也是如此?!?/br> “臣告退……”武官緩緩退下,先前被支開的宮女太監也先后入殿。 見他離去,朱元璋也起身走到自己平日里坐著休息的地方,坐下后喝了一口茶,細細回味。 他看著窗外,中元雨后的紫禁城有一種清爽的感覺,以往這種時候,朱元璋總是會與親近的人下棋、談心。 只是自從傅友德與晉王、馮勝與周王的事情先后被揭開,他便少有能談心的人了。 唯一能好好談心,還不用擔心的湯和也中風患病,口不能言。 如今的他,可謂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只是孤家寡人又怎樣? 他又不是第一次體驗這種孤家寡人的感覺! 想到此處,他將茶杯放下,靜靜等待著接下來的大戲登臺上演。 不出他的預料,當暮鼓聲剛剛響起,殿外便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不多時,前幾個時辰離去的那名武官便再度返回乾清宮,而此刻的他臉色凝重,顯然有要事稟告朱元璋。 “陛……” “東宮那邊有動靜了?”朱元璋手指輕輕敲擊矮幾桌面,旁邊侍奉的司禮監太監熟練的為茶添上熱水,為其斟茶,而后帶著殿內宮女太監先后走出殿內。 此刻的朱元璋似乎早就料到了一切,在他的示意下,武官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殿內,而后低下了頭,沉悶回應: “太常寺卿去翰林院找了漢中教授方孝孺,希望方孝孺號召江南士子為太孫造勢?!?/br> “好……”朱元璋臉上浮現笑意,那笑容就好像見到了上鉤的魚一般。 他坐不住的站起身來,來回渡步片刻后停住腳步,對著武官交代: “讓你的人幫著這群儒生造勢,不僅僅是在朝堂上,便是鄉野間也是如此!” “蘇松二府以鈔抵稅的事情,朕要江南人盡皆知!” “臣領命!”武官作揖應下,本能便要起身離開,但朱元璋卻攔住了他:“慢!” 他摸了摸自己的白須,僅是片刻的猶豫,便再問武官:“穎國公和宋國公與周王和晉王可還有聯系?” “未曾發現”武官老實回答,但朱元璋卻再問: “近來與高煦聯系之人,可有與西平侯有關的?” “……”聽到朱元璋的話,武官心里一咯噔。 如今的西平侯是沐英之子沐春,而沐春又是云南軍政的一把手。 朱高煦一個未曾去過云南的人,居然能在云南點出那么多金銀銅礦,這由不得朱元璋不懷疑。 只是他的懷疑卻在下一秒被武官的話打消大半:“西平侯府與燕府、二殿下都無聯系?!?/br> “便是跟隨二殿下左右的王瑄之父,也與西平侯府相交不密?!?/br> “臣斗膽認為,若是西平侯發現如此多金銀銅礦,恐怕不會輕易交給二殿下,畢竟二殿下在此前未有能獲得如此……” “你退下吧!”不等武官說完,朱元璋便打斷他讓他退下。 “臣領諭……”武官沒有多說什么,而是乖乖聽話的退出了殿內。 在他離去后,宮女太監們如之前一樣回到了殿內,至于朱元璋本人則是起身回到了自己的龍案后。 他并沒有過多糾結朱高煦和沐春的事情,因為他很清楚,自家那個孫子即便再有才干,他也是一個一眼就能看到頭的人。 對于沐春來說,一個未來上限僅限于郡王的人,并不值得花費那么大的力氣拉攏和扶起。 與其將這功勞推給朱高煦,倒不如直接交給東宮來的實在。 “或許這小子,真的有看山點礦的才能吧……” 第88章 晉府難安 “鐺…鐺…鐺……”清晨,伴隨著長江潮起潮落,七月十六如期而至。 與往常一般,百姓們各自在晨鐘作響后起居工作,不同的是,今日的街頭多了許多早起的貢生。 往日在內城都很難看到幾個的貢生,如今卻成群結隊的前往外城,而他們的目標,則是坐落在城南的大教場。 花費兩個時辰的時間,許多貢生如期而至,而擺在他們面前的,便是坐在高臺上的皇帝、太孫,及一個他們并不熟悉的少年人。 “真多啊……” 高臺上,身著緋色圓領袍的朱高煦俯瞰臺下上萬貢生,心里不免有幾分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