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這人活得太糊涂了。 江灼的眉眼間有一種極淡的悵然,大概是因為一切過去了太久,忽然回想起來時有種往事不可追的遺憾。 “如果……”樓燼突然說,“我是說如果,有一天如煉真的被你復活了,你會對他說什么?” “不知道,”江灼側目,“問這個干什么?” 樓燼不知道怎么措辭比較委婉,便直截了當道:“你是不是心悅于他?” 江灼詫異地看過來,像聽天書一樣:“他可是我師父?!?/br> 這是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樓燼挑眉:“沒想到你和容嘉在這方面還都挺有原則?!?/br> 江灼不滿:“不要拿我和那個楞頭小孩類比?!?/br> 樓燼笑笑。 那樓燼就是猜錯了。 并非是因為極致的愛恨情仇,江灼和如煉之間可能還有別的糾葛。 若是平常時候,樓燼沒有問出口的江灼并不會主動坦白,但他今天很有誠意,自顧自地給樓燼講了一個故事。 故事的開頭,江灼還只是一顆石頭。 “你應該知道,死物開靈智是需要大量的靈力的,”江灼的聲音像潺溪一樣清澈好聽,語速也不徐不疾,好像在講別人的往事,“我就是被他日夜以大量靈力從一枚死物灌活的?!?/br> “赴煙這個名字是他起的,我拜入他的門下成為他的弟子。千百年前我因他而生,千百年后他卻因我而死?!?/br> 聽到這里,樓燼對“因我而死”一句頗有詫異,江灼也并不賣關子,接著往下講: “他曾是神界唯一無二的君主,卻因我的惡念被迫入魔,從此不得不走下神壇。但到這里都無所謂,當時神魔的關系還沒有這么緊張,只不過我們算錯了一個變數,那就是公上胥?!?/br> “等等,”樓燼道,“為什么會因為你的惡念被迫入魔?你什么惡念?” “我本來就是個上不得排面的石頭,凡世蕪雜之物,有點惡念也不足為奇,”江灼諷然一笑,“但惡念是會擴散的,到達一定程度就會有入魔的傾向,我當時修為并不足夠壓制惡念,如煉卻強行帶著我上了神界,此后,惡念就像夢魘一樣慢慢彌散開來,神仙們開始怕了。他們是不討厭魔,但這并不代表他們想成為魔?!?/br> 說罷,他停了一會,繼而接著往下講: “如煉凈化了所有的惡念,也遭到了反噬,最終不得不替他們墮魔,公上胥就順理成章成為了下一任神君。他本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上神,卻突然修為大漲,成為了神君的不二之選。當時他還假惺惺地來拜別如煉,說神界永不會忘了他的恩惠,他只要在世一日,猶是神界唯一的君主?!?/br> 樓燼了然,怪不得江灼恨公上胥,原來是因為公上胥背叛了他的恩師。 故事的結局,江灼因樓燼的死而墮魔,公上胥則成為萬人敬仰的新君,如煉就這么被人遺忘了。 這個故事雖不算很長,但江灼好像是講累了,沉默了會,樓燼便將手中酒壺扔給他。 這次江灼沒拒絕,接過去喝了一口,抹去唇角的酒漬道:“公上胥不容小覷,他最擅長于玩弄人心?!?/br> 樓燼道:“看出來了?!?/br> 江灼又喝了一口酒:“他毀了魔界,我本來要找他報仇的?!?/br> “然后你決定先治寒傷,還臨時決定偷個門回來?!睒菭a一笑,“這個主意不好,下次最好和別人商量商量?!?/br> 江灼無言以對。 但樓燼突然覺得心情很好,笑意一直就沒淡過。 江灼看得出來,又有點不明所以。 他等了一會也不見樓燼繼續問,便道:“你問完了?” 樓燼伸出食指:“還有最后一個問題?!?/br> “……問吧?!?/br> “雖然聽起來有點奇怪……”樓燼沉吟,“但你能想象你身邊的某個人是如煉嗎?就比如說,是他的轉世一類的?” 江灼皺起了眉:“他神魂俱滅,不會有轉世的?!?/br> “打個比方而已?!?/br> “想象不了?!苯撇患偎妓?。 但好像也能想象。 比如樓燼墮魔那天用那種語氣叫他“赴煙”,真的很像如煉。 但樓燼和如煉……實在太不一樣了。 如煉是一個對什么事都很謹慎的人,內斂而深藏不露,沉穩得像毫無波瀾的滄海。 樓燼就…… 江灼想到了什么,小幅度地笑了笑,唯恐被發現,很快壓下嘴角。 樓燼問他:“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先煉制一副軀殼,安放魔骨,”江灼的語氣慢慢森寒起來,“然后討伐公上胥。你呢?” “他給我下了蠱,在這之前我們得把你的寒傷和我的蠱都解決了?!睒菭a說,“而且朱宣還在容嘉那里,龔寧和朱宣也是一樁得了結的事?!?/br> “聯手吧,”江灼向后靠了靠,把空酒壺扔回給樓燼,“我幫你解決龔寧和朱宣以及你身上的蠱,你幫我找到易明?!?/br> 樓燼感覺自己好像在拿易明做人情一樣。 所謂狐朋狗友,說的就是他本人。 江灼站起身來,樓燼問:“你去哪?” 江灼冷酷道:“解決朱宣?!?/br> 樓燼也懶懶站起來,道:“先去結賬吧?!?/br> 江灼:“結賬?” 樓燼但笑不語。